说说“Ｘ第二”

摘 要:近年来,越来越多的“X第二”出现在了各种报刊杂志中,并逐渐被读者所接受。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其形成原因是什么,有哪些词语可以进入这一格式,这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本文试对此进行了简单的探究。

关键词:X第二 词汇化 典型特征

“第二”本来是序数词,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可以形成各种组合形式,表示顺序、位次等意义,如“第二职业”“第二次机会”“第二个孩子”“比赛第二”“和平第二”“印度第二”等,同时也表示具有某种特征意义的事物,如“邓亚萍第二”“周正龙第二”等,本文讨论的“第二”不包括具体的顺序、位次等意义,仅仅指后者,即表示具有“X”某一方面典型特征的另一个人、物、事件、地点等。

本文的语料大多来自网络搜索,有的是标题形式的(为保持原貌,未作修改),有的是正文,有的进行了删减,其它的均来自北大中文系现代汉语语料库。

一、“X”的构成

(一)“X”的内容

构成“X”的内容非常丰富,主要有各类人物,包括古今中外的男女老少,有真实的,也有虚构的。这些人物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或具有某一方面的典型特征,普遍受到大家的关注。所以常常被用来作为参照的对象。随着“X第二”的广泛应用,“X”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逐渐扩展到用来表示事件、地点等。

1.各种人物

1)当代名人

这里的名人以文艺、体育界明星为主,同时也有其它行业的名人。如:

(1)2010年,谁带郭德纲上春晚呢,郭德纲何时能成小沈阳第二呢?

(2)日本选手冈崎惠子打球之“狠”颇似中国的邓亚萍,长相也有相似之处,因此有人将她称为“邓亚萍第二”。

(3)很多孩子都羡慕韩寒的文学才华,但他们却并不想成为“韩寒第二”。

2)历史人物

“X第二”中的这类人物可以是名垂千古之人,也可以是遗臭万年之人,在历史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4)已经成为州长的施瓦辛格甚至还有入主白宫的想法,他想要成为里根第二。

(5)他在少年时就有救国救民的志向,以“洪秀全第二”自居。

(6)姚文元居然成了“戈培尔第二”。

3)小说人物

这里的小说人物大多是名著名篇中的典型人物,具有丰富的人物形象。

(7)设若我将来有个“新爱弥耳第二”,我相信必能完全成功,因为我已有了经验,知道避免什么和更注意什么。

(8)获1980年度“凯撒奖”的影片《最后一班地铁》的最佳男主角热拉·德帕迪厄就是被人称做“贝尔蒙多第二”的“丑男人”。

(9)周璇出身贫困,自小父母双亡,又经历爱情悲剧,常自称为“林黛玉第二”。

2.有影响的事件

这里的事件可能不是大众共知的,但在一定的范围内有较大的影响力。如:

(10)有媒体称,世界通信不只是“安然第二”,很可能还会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欺诈案。

(11)美菱不想成科龙第二 欲逃离“顾氏漩涡”

“安然第二”中的安然公司,原名列“世界500强”,因做假账,虚报盈利共计近6亿美元,事件曝光后最终导致公司破产,被称为安然事件。科龙空调公司曾经非常有名,后因科龙风波而成为了市场上的失败者。

3.有名气的地点

这里的地点有的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有的是风景名胜。如:

(12)南泥湾的巨变,又推动了边区的生产,屯垦在大风川、槐树庄等地的部队,纷纷提出了把驻地变成“南泥湾第二”的口号,坚持战斗在敌后根据地的军民也提出要“创造敌后南泥湾”。

(13)敦煌因缺水遭遇严重生态危机 可能成为楼兰第二

(14)兴城市傍海而建,冬暖夏凉,气候宜人;绿荫夹道,房屋整齐。其海滨浴场可容20万人,水洁沙亮,被誉为北戴河第二。

(二)“X”的音节构成

从所统计到的语料来看,“X”的音节都是双音节或多音节的,没有单音节,这可能是韵律的要求,因为“第二”是双音节,所以不易和单音节构成一个稳定的音步。如:

(15)神舟标榜:发展商用与国际化 不做联想第二

(16)有石油的国家,必然联合起来反对美国,他们是因为恐惧才反对美国,怕成为伊拉克第二。

(17)考虑到惠普也在使用和IBM公司一样的蓝色商标,因此业界甚至将其誉为“蓝色巨人第二”。

“X”本身如果是个组合形式,也能形成“X第二”,如:

(18)张娜拉苏有朋亲密无间 被赞金喜善成龙第二

二、“X第二”的语法功能

由于“X第二”具有体词性,所以能够充当多种句法成分,它可做句子的宾语、主语、定语等。

(一)作宾语

“X第二”作宾语,是其典型语法功能,从所收集的语料看,大部分都属于这类。“X第二”作宾语时,常常和“做”“成为”“成”“视为”“称为”“出现”“似”等词语一起连用,这说明“X第二”作为一种表达方式,指称性非常强。同时,由于“X第二”前面谓词的不同,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已然类、未然类。

1.已然类

(19)事实上,无论是圈内人士还是新闻传媒,现在都开始把布洛克视为“朱莉娅·罗伯茨第二”,虽然她比后者年长3岁。

(20)从这对可笑的痞子父子的拙劣表演来看,他们是周正龙第二毫无疑问。

2.未然类

(21)不久前,成龙公开宣称,古天乐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尽管没有功夫基础,但他学得很快,将成为“成龙第二”。

(22)很多人把梅克尔看作欧洲新一位撒切尔夫人,其实就算梅克尔想做铁娘子第二,自己也很难硬起来。

例(19)、(20)中的谓词“视为”“成”由于在句中具有“结果”义,所以“X第二”都是已然的。而例(21)、(22)中的谓词“将成为”“想做”不具有“结果”义,所以“X第二”是表未然的。

(二)作主语

“X第二”作为主语,可以是一个人物,也可以是一类现象。

(23)盖茨终使微软不微,反壮大得称霸全球;如果全球互联网络进一步壮大,成为信息时代的主流,“盖茨第二”有一天是否将压倒盖茨,成为“安德利森第一”呢?

(24)屠杀三同学 “马加爵第二”受审

(25)雪碧我型我秀上海复赛 “李宇春第二”引关注

(三)作定语

“X第二”作定语也比较常见,“X第二”后一般必须附着“的”“之”等结构助词,共同构成修饰成分,修饰后面的中心语。否则一般不能成立。

(26)董鼎山先生说,大江的书他没怎么读过,从介绍材料中得知,大江在日本文化界声望很高,有“川端康成第二”之称。

(27)世青赛一役过后,黄海强有了“刘翔第二”的称号。

(28)这个“病毒式的传播奇迹”意外地牵动了各方面的兴趣,一拥而上的平面媒体纷纷以“胡戈第二”“后胡戈时代”的字眼赋予这个视频短片以终结者标签。

三、“X第二”的性质和表达功用

(一)“X第二”的性质

“X第二”同现代汉语中类似的“X迷”“X星”“X族”“X感”“X式”等一样,是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李宇明(1999)称之为“词法模”,即一种新兴的构词方式,“X”为模槽,可以填入不同的内容,“第二”为模标,居于固定的位置,从类型上来说,“X第二”为前空式的“词法模”,而大多数语法文章将其处理为“类词缀”或“准词缀”(我们统称为类词缀)。关于“类词缀”,一般的说法是,它的意义不像真词缀那么虚化,也不像词根那么实,虚实介乎词缀和词根之间,但意义的虚实不好把握。马庆株(1995)提出如下几条标准:(1)真词缀的意义是虚化了的(词典单列词条),类词缀的意义是实在的或抽象的(词典不单列词条且不是第一、第二义项);(2)真词缀是成词语素或绝对不成词语素,类词缀是相对不成词语素(在基本义项上可成词);(3)真后缀基本都轻音化了,类词缀通常不读轻声。鉴于此,我们认为,这里的“第二”也符合上述的标准,是类词缀中的类后缀,它具有类后缀的一些特点:

1.具有定位性

所谓定位性,是指类词缀只能出现在组合形式的固定位置上。“第二”的位置本来比较自由,可出现在各类词语的前后,但是进入“X第二”格式以后,位置就凝固下来,表达特定的意义了。

2.具有能产性

“X第二”的大量使用,使其格式的意义逐渐类化。只要一个新人物、新事物、新现象具备和某个“X”一样的典型特征,马上就可以被冠以“X第二”的称谓,“X第二”会被层出不穷地创造出来。如“木子美第二”“林千羽第二”“严介和第二”“胡戈第二”“《无极》第二”等等,所以“X第二”具有非常强的能产性。我们在搜索语料的时候也发现,只要键入一个名人的名字,几乎就能找到相应的“X第二”,这同时也表明“X第二”具有开放性的特点,以致无法统计它的具体数量。

3.具有类推性

王洪君(2005)称之为“新生类推潜能”,即指根据现实需要随时创造新词语的能力。类词缀的新生类推潜能很强,以致统计出的搭配频率总赶不上其发展的速度。“X第二”也是如此,由于“X第二”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频率非常高,人们在脑海中已经形成了这样的词法模式,在一定的语境中,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背景知识,自觉地类推出一个“X第二”来,即使这个“X”可能只是一个双方共知的对象。如:

(29)王朋昨天下岗了,你工作这么不努力,难道想当“王朋第二”吗?

(30)我们村的牛傻子干事情马马乎乎,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简直就是“牛傻子第二”。

(二)“X第二”的表达功用

“X第二”的意义是指为一定范围的人所共知的具有“X”显著特征的另一个事物。进入“X第二”格式的基础是所指称的事物具有和“X”相类似的显著特征。因为一般来说,这个特征既独具特色又众所周知,所以,人们看到“X第二”时,只须凭借常识,就可以清楚地领悟“X第二”所要表达的意思。因此“X第二”的表达功用主要是描摹,用来描摹所述对象同“X”在内在特征上具有某一方面的相似性。有时,“X”可能具有不止一个方面的典型特征,所以可以被人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描摹。如:

(31)赵薇主演的电影《夜·上海》前晚在和平饭店拍摄,几百条红色的中日文短句被刷上了保护建筑——和平饭店北楼的窗格和玻璃。有市民指责此举涉嫌破坏文物。而剧组回应称,剧组在保护文物方面已经尽了全力,不会做《无极》第二。

(32)记者通过采访和了解发现,对《夜宴》的恶评有点像当时的《无极》一样出现了,一些观众开始担心:《夜宴》如此出师不利,它能不能成为《无极》第二?

例(31)中的“《无极》第二”是指《无极》在拍摄的过程中,大肆地破坏了云南的自然环境这一恶行,而例(32)中的“《无极》第二”是指《无极》的拍摄阵容豪华,投资巨大,却不受市场欢迎,回报较小的特征。

四、“X第二”的形成机制

(一)词汇化的结果

汉语词汇化主要有三种形式:短语发展为词;由包含功能性成分的句法结构发展为词;由原本不在同一层次上的相邻成分发展为词。“X第二”应该属于第二种情况。在词汇化的过程中,很多词语成为词缀、类词缀,由句法成分发展为词法成分,位置从自由变黏着。很多“X第二”本来是“第二个X”的同义形式,如“韩寒第二”是“第二个韩寒”,“太湖第二”即是“第二个太湖”。“第二个”具有一定的词汇意义,可作为修饰成分充当定语等,但是在“X第二”中,它的位置固化,意义逐渐虚化,使用对象逐渐泛化,“X”也可以是事件、地点等,“第二”成为一个词法成分——类词缀。随着更广泛地使用,人们不再觉得它是一个复合形式。在上述的例子中,越来越多的“X第二”已经没有了引号。这表明“第二”与“X”的黏附性更强了。

(二)汉语名词复合词产生模式的体现

董秀芳(2004)指出,汉语名词复合词产生的强势结构类型是定中式复合词,强势的语义模式是“提示特征+事物”,这两种模式具有比较大的概括性。“X第二”从本质上讲,是一个名词复合词,并且是定中式的复合词,完整的格式意义是“像X一样的第二个……”,也体现了这样的强势模式。“X”属于“提示特征”,“第二……”实际隐含了“第二个事物”的含义。但是我们也看到,并非所有的“第二个X”都可以成为“X第二”,比如“第二个车间”“第二个妻子”“第二个五年计划”等。就不能成为“车间第二”“妻子第二”“五年计划第二”等。因为这几个“X”都不具有某一方面典型特征的要求,这也说明了词法模式对词法成分的语义有一定的要求,“X第二”要求“X”至少必须具有某一方面的典型特征。

(三)语用上求新求变的结果

“X第二”这种新兴的表达手段,带有很明显的语用目的,是语言使用者求新求变的结果。随着社会生活的飞速发展,人们在使用语言时,普遍要求用更新颖、更简洁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这使许多旧的语言形式逐渐被淘汰,多种新的表达手段被广泛使用。“X第二”等语言现象的出现,适应了这样的需求。我们也看到,大量的“X第二”出现在新闻标题中。因为新闻标题具有更高的语用要求,比如醒目、简捷等,以便能抓住读者的“眼球”,让读者产生阅读的欲望。

(33)小沈阳:想做本山第二 请媒体不要打扰家人(《京华时报》2009年2月9日)

(34)邓婕不怕成柯以敏第二(《十堰晚报》2006月9日6日)

(35)别让新安江成太湖第二(《钱江晚报》2006年3月14日)

五、结语

综上所述,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现代汉语中的“X第二”等表达方式,正是为了适应社会生活飞速发展,各种新事物新概念不断产生的需要而日渐丰富起来的。

我们相信,随着这种表达手段的广泛使用,会有更多丰富多彩的类似“X第二”的语言现象出现。这也体现出汉语灵活多样的组合方式和表现手法,反映了语言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而发展的。通过对“X第二”这种语言现象的分析,将有利于我们深化对现代汉语词汇发展的认识,也有利于我们了解汉语这种非形态语言更多的特点。

参考文献:

[1]董秀芳.汉语的词库与词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李宇明.语法研究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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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洪君,富丽.试论现代汉语的类词缀[J].语言科学,2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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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张谊生.说“X式”—兼论汉语词汇的语法化过程[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2,(3).

[7]张谊生.当代汉语摹状式“X状”探微——兼论汉语摹状类助词的成因[Z].第二届现代汉语虚词研讨会论文,2006.

(王明洲 上海工会管理职业学院 201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