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台南重灾区

陈键兴

短短几分钟，高雄县甲仙乡小林村就几乎从地图上被完全抹去，有近400人罹难。

8月6日星期四

仅凭天色就约摸可知，这又是闷热的一天。6月下旬来台驻点以来，台北盆地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偶有短时阵雨，却难消暑气，台湾地区不少地方还出现了旱情，尤其北部一些水库还传出存量告急。

已获知一个被命名为“莫拉克”的台风生成，朝台湾本岛方向来袭。入夏之后，台湾就进入了“台风季”，去年来台驻点三个月也经历了多次大小台风，这也是一项“常规”却重要的报道工作。

午后，台北地区雨势明显增强，驻在宾馆摆出了台风预告警示牌，台湾媒体开始跟综报道台风情况。手机不断响起，原本定在次日的受访者都要求将采访延到下周。

晚间，超过十个县市陆续宣布次日停班、停课，台北股市也将休市一天。

台风效应已经显现也立即反映在蔬菜价格波动上，台北果菜市场批发价格已上涨19.43％。下午前往住处附近的家乐福超市，货架上的新鲜蔬菜已所剩无几。

8月7日星期五

其他采访都因为这只“猴子”延后，今天的工作就是“跟”着它。

在基隆市至台北县的这段海岸区域，海水不断冲击海岸，不时掀起约两层楼高的巨浪，站在海岸公路边出镜时，人几乎很难站稳。途经一个渔村，看到一艘艘渔船相互捆绑固定，集合在港内避风，住家大都紧闭大门，风浪还将一些漂浮物卷上了道路。

从11时至14时，台风中心在宜兰南东方海面上仅仅移动了10公里。根据以往台风报道获得的一些所谓经验，台风中心移动速度减慢并不意味着威胁减小，有可能是在重整结构和积蓄力量，并有转向的可能。

台铁各级对号列车全面停驶，高速铁路列车也在午后全面停驶，台湾地区内部空中客运航线已全部取消，一些航空公司还取消了一些出境或越洋返台的航班，两岸直航航班有部分取消。来自台湾电力公司的消息称，台湾多数县市陆续出现停电的情况，数量一度多达17.2万户。

23时50分许，“莫拉克”在花莲登陆台湾本岛。

8月8日星期六

“猴子”发威了，来自台湾灾害应变中心发布统计，“莫拉克”来袭已造成全台2人死亡、4人失踪。

台湾中南部地区降雨持续增大，发生了道路、房屋被淹，暴涨溪水冲垮铁道，公路路段坍方等灾情。

8月9日，星期日

灾情持续扩大，开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根据台湾地区灾害应变中心到晚上7时统计，“莫拉克”袭台3天，已造成7死、32伤、64失踪，农业损失已逾10亿元新台币。

“莫拉克”中心虽然已经离开台湾本岛，却酿成了台湾中南部50年来最严重的水灾，“八八水灾”的说法产生。

8月10日星期一

死亡人数增至12人，有52人受伤、32人失踪。台湾本岛已有8座“省道”桥梁被洪流冲断，其中有7座位于高雄、屏东地区。

更加让人担忧的是，台湾中南部山区有多个村庄与外界联系中断，疑似遭到泥石流掩埋。尤其是高雄县甲仙乡小林村传出发生严重泥石流险情，几乎全村都被淹没，伤亡情况不明。台南县31个乡镇水患成灾，以曾文溪沿岸的乡镇最严重，淹水达到一两层楼高，安定乡、学甲镇和北门乡更是全乡镇被淹没。全台累计停电户数突破155万户。

午间，未及向台湾当局新闻事务主管部门告知就前往车站，搭高速列车南下，目的地是受灾严重的高雄县。

在旗镇社福馆里看到，告示栏上贴着小林村已获救人员名单，一些获救人员晚间还在这里焦急地等待亲人的消息。旗山镇公所和社福馆里已有相当数量的救灾物资存放在这里，主要包括方便面、矿泉水、饼下等食品。

高雄县是“莫拉克”台风的重灾区之一，山区累积雨量超过2000毫米，造成高屏溪、旗山溪、著浓溪乡镇成为“孤岛”。旗山镇公所主任秘书告诉记者，因为溪水暴涨导致2处溃堤，溪水漫人几条街道，水退之后留下了半米到一米厚的淤泥需要进行清理。

8月11日，星期二

到今天，全台有111处主要道路或桥梁短时间无法恢复通行，旗山镇也有2座外连桥梁发生断裂而封闭，但已抢通了另一条道路，这使得旗山镇成为援救受困山区的“前哨站”，旗山中学体育场也成为直升机空中救援行动的基地。

在旗山中学，一个上午，直升机在田径场的草坪上频繁起降，多辆救护车在跑道上待命。直升机一降落，医护人员和专业救援人员立刻抬着担架冲上前去，伤者由救护车送往旗山医院接受初步诊断，再分送到周边地区的医院进行救治，没有受伤的民众则先行就地安置。同时，另一批工作人员则扛起食品、药品等救援物资，冲向直升机。

校园里聚集了先前脱困的民众和仍旧受困民众的家属，警员每宣布一次解救名单，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则满脸愁容地静静走到角落里继续等待。

离开旗山前获悉，当天下午，一架直升机在屏东雾台乡山区执行救援任务时与地面失去联系，其后确定坠毁，3名机组人员遇难。

8月12日，星期三

屏东县雾台乡伊拉部落以伊拉瀑布闻名，如今却成为危情之地。

继续向南，挺进到距离几乎成为“孤岛”的雾台乡最近的内埔乡。空中救援基地设在内埔农工专科学校的足球场上，当天机队主要前往雾台乡的大武、阿礼、吉露、佳暮、神山、伊拉多个村子、部落，疏运约数百名受困民众。

今天，直升机还执行了_一次特殊的飞行任务。地面搜救人员在昨天的失事地点找到了飞机残骸和遇难者遗体。午间，直升机将救灾英雄的遗体运回了内埔。

8月13日，星期四

“家里有好多石头，不能住了。学校没了，可我很想上学。”这是7岁的布农小姑娘林玮琪对灾难的讲述。位于高雄县北部的那玛夏乡对外交通完全阻断，在当地三个村庄中，林玮琪所在的民族村受灾最为严重，有近30人罹难，200多位村民露宿山中等待救援长达4天。

“溪水暴涨，村子最高处的小学最先被暴发的泥石流冲倒。听到山崩的声音，大家都赶紧逃命，我们是从家里二楼爬出来的，泥石流已经没过一楼了。我们都绝望了'我们还看到有的人被泥石流掩埋，剩下一只手臂露在外头。”说到这里，一直强忍泪水的林索云失声痛哭。

林素云的儿子邱毅成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因为父亲不在家，这位高中生在泥石流发生时不但带着母亲和弟弟逃命，还和村子里的几十个年轻人一同扛起了营救乡亲的重任。

据了解，泥石流发生后，幸存的村民们转移到公墓旁的一片高地上，搭起六七个帆布棚，等待救援人员到来。在那个艰难的时候，也是这些20岁上下的年轻人站出来，他们冒险走山路回到被泥石流淹没的村庄，从还没被完全掩埋的民宅、商店带回食品。大棚非常简陋，强烈风雨从四面八方吹来时，年轻人就挡在四周拉成人墙，将小孩和老人围在中间。

8月14日，星期五

“莫拉克”台风导致山洪暴发，著农溪穿境而过的六龟乡路桥损毁严重，联外道路中

断，乡内各村之间也几乎“支离破碎”。

抵达乡公所后了解到，目前抢通的道路只能前进到六龟乡中部偏北一点的新发村小学，再往北的村庄仍然受困，而那一地区还受到邻近乡内堰塞湖的威胁。

到了新发村小学，正赶上65岁的村长林文田在广播室里通知受伤村民前往接打破伤风针。手臂骨折打着绷带的他说，新发村的新开、新发2个部落受创惨重，有30多人遇难。

接着往前，希望能更接近被困的新开部落，但这次真的被“路的尽头”阻断。新开部落唯一封外联系的巴斯兰桥被冲断，桥面完全不见了'站在断桥一端，前边是一道深涧，而断桥的另一端立着新开部落民众用红漆写着“32人死亡SOS”字样的大木板，令人深深震撼。

在六龟乡公所前的空地上搭起的一个大棚里，“志工队”正在紧张工作。一位负责人说，越来越多从外地赶来的志愿者不断加入，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服务时间长短不一，但爱心在不断接力。

8月15日，星期六

短短几分钟，高雄县甲仙乡小林村就几乎从地图上被完全抹去，有近400人罹难。按照闽南传统殡葬习俗，今天是遇难者离世的第七天，要为死难者办“头七法事”，寓安魂之意。

一早，小林村失踪者的亲人们就赶回村子所在的位置，焚香祭奠，人们双膝跪倒在残留的一片泥土之上，捧着亲人的照片，深情地呼喊着“爸爸”“妈妈”“阿公”“阿嬷”“女儿”“儿子”……

之后，大棚里的“头七超度法会”现场，一张张遗照密密地摆放着，其中有老人、中年人、青年，还有年幼的孩子。一家一张桌子，不少桌子上摆的照片有十多张甚至更多。

记者站在他们中间，透过镜头默默地拍摄，双眼也湿润了：

一位陈姓年轻妇女全家17口遇难，就只剩下她一个。她哭着说，8月8日是父亲节，有些家人特地回来为她的爷爷庆祝，没想到悲剧就发生了。

还有一位刘姓中年男子，家里也只他一个人。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他在法会现场忙前忙后，让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外来的义工。他含着泪说：“我们小林村活着的人们要组织自救会，大家要坚强!”

8月17日星期一

记者来到安置了300多位高雄县那玛夏乡民族村受灾民众的旗山镇。

李仲文，一个成长在高山部落中的台湾少数民族少年，已经上初中一年级的他指着一旁的几个孩子说：“他们都还在上小学，应该很快可以在旗山开学了，我们那玛夏中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上课。”

高阿美是民族村小学家长会的会长，这位3个孩子的母亲告诉记者，小学有70多个孩子，村民们下撤后最先考虑的就是孩子们上学的问题。

“已经确定了，我们将借用旗山小学的旧校舍复课，台南一所小学和我们结盟了爱心人士捐赠的教学用品，包括教具、文具和校服，这几天也都会陆续到位。上午，村子组织大家去整理校舍，小学生的事情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安排了口”

据了解，台湾各级受灾学校达1305所，灾损金额超过19亿元新台币，以高雄县最为严重，可能有31所中小学无法在8月底如期开学。台湾当局教育主管部门已表示，灾区学生可以“依亲人学”等方式跨学区就读。除“依亲人学”外，将在各安置点安排邻近学校或借用场地充当临时教室。

翁美伦和刘玉梅在旗山安置中心三楼大厅填完招工登记表，走了出来，还不确定会有什么样的工作机会。“我们可以做清洁工，我们不能老这么吃住在安置中心。”年长一点的刘玉梅对记者说。

台湾当局劳工事务主管部门17日启动“以工代赈”计划，安置在旗山的灾民们纷纷来到登记处。据了解，台湾当局劳工事务主管部门的这项“88临工专案”每天为每个乡镇提供200个工作机会，每天收入800元。旗山当地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项工作的模式是由乡镇派工，由台湾当局劳工事务主管部门支薪。

8月18日星期二

这一天，寄托着大陆各界深沉关爱的首批援助物资以最快的速度捐输入岛。

中午13时30分许，运载大陆援助台湾灾区首批100套活动板房的货轮抵达高雄港，这批物资卸下后被立即运往屏东灾区。傍晚18时35分左右，大陆方面紧急筹集的1万个睡袋、1万条毛毯和1000台消毒机由专机运抵高雄小港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