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哲慧
我们教室前的花池里长着一株红薯花,这种花在黄土高原的丘陵区最常见,路边田畔,随处显身,不娇贵,也无人特意种植,此花对光对水都不苛求。
半年前,由于小学毕业没考上重点中学,我来到小镇的这所学校复读。小镇古朴,到处可以见到旧建筑,以及萦绕于它的鸦雀。镇子里的人家喜欢红薯花.春夏时节,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充溢着红薯花特有的浓香,古镇由此焕发出了生机和活力。
红薯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教室前面的这株,是早年种下的,这年只长出了一株。刚开始,这株红薯花有些赢弱,不禁风吹的样子.也没人关心它;每次风雨过后,渐渐高起来了,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然而还是没有多少人关注它。上课的时候,它静静地倾听老师讲解或学生诵读;下了课,小心地躲避我们的踩踏;放学后,它仍站在阳光或月光里,飘摇在狂风暴雨中。
青莲,一个娟秀的女孩,小巧的身子,清纯的眸子。她看我总是含着羞,一点点儿,不细读读不出来的那种;远远地。不言不语。让我常常默默忆起戴望舒的《雨巷》,徐志摩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以及李清照的《点绛唇》。同学一回,我们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然而她总会时不时地或忧或喜或吟或歌地闯入我的梦里。
红薯花渐渐长大了。如同少女一样丰满起来。青莲值日的时候.我总会看到她提着水壶给花浇水,那株花似乎也喜欢偎依她。每遇风吹,便借势在她肩上、衣领上、脖子上、粉脸上一下一下地蹭。每当这里,我真想走过去帮帮她,乘机抓抓她的柔手,感受她的娇喘,触触她的秀发,然而我没有红薯花那么幸运。怕同学讥笑,怕青莲拒绝,还有小男人虚假的清高作祟。每每这时,我只能将自己幻想成那株红薯花了。
夏天是毕业的季节.北方的春天短,刚刚觉察到,“六·一”儿童节就在眼前了,“六·一”一过,我们也快毕业了。越接近毕业,背诵课越多,全班学生挤在一处诵读。相互干扰大,老师允许学生走出教室,自由找地方背课文。红薯花旁常常站着青莲。红薯花含苞,绽放,吐蕊。红薯花绢一样的花瓣儿,金黄金黄的花蕊,花间有蜜蜂穿梭、停歇、吮蜜。青莲著绛衫,套素裙,扎翠带,与红薯花相映成趣.争奇斗妍。无她的时候,我悄悄来到她站过的地方,装作嗅花,实则寻觅她遗落下的体香~好闻的薄薄的荷花香。
一朵.两朵,三朵……七朵,红薯花全部次第绽放了。班主任老师激励大家:“看来今年我们又要丰收了,抓紧冲刺吧同学们!看看谁能成为这上面的一朵,还看谁能成为最大最好看的这朵。”
说这话的时候,青莲远远地瞅我。这一次,从她的目光里我不仅读出了羞涩,还有鼓励、期盼、较量等等。我于是咬紧牙关,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那一年,我们班果然往重点中学考了七名学生。
我成了最大最好看的那朵。青莲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