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与爱

于　兰

岩鹰一家

有一个是著名的关于岩鹰式教育的话题，大意是：岩鹰把巢筑在高高的山崖上，在岩石的缝隙中筑好了巢。等小岩鹰出世了，岩鹰爸爸妈妈给孩子提供了无微不至的关爱、照顾。而等小岩鹰必须要学会飞行的技能，以便将来它们能够生存时，面对山岩上犹豫、退缩的小岩鹰，父母会把孩子推下山岩，坠落的小岩鹰在求生的本能下，展开了翅膀，于是小岩鹰学会了飞行。

我想，有很多教育学家会用此来说明自己的教育理念，而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很多父母舍不得放开孩子，让孩子失去了学习成长的机会。但我想说的却是另一个正相反的故事。

有一天，我看到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栏目《生命的礼赞》这一部分，由赵忠祥解说，讲的是岩鹰一家的故事。岩鹰在第一个巢里的小岩鹰已经三个月大了，在下面的另一个巢里，这对岩鹰父母的另一只小雏鹰刚刚出壳。

现在，小岩鹰面临险境，因为三个月的它，还没学会飞翔和捕食，它往下窥探时被父亲发现，父亲为了警告它，对它突然发起攻击，逼迫它飞出巢去，可是它飞了一会儿就精疲力竭地掉到了树枝上。可父亲还是不允许它回原来的巢里。还是在几天前，它还是父母的宠儿，由父亲捕来食物，并喂养它，那时它多么幸福。而今却如丧家之犬。几天前，它的父亲捕到一只野兔，父亲放下猎物，自己兴奋地飞出去，直冲蓝天又垂直落下+等到快接近山岩时又飞起来，做出这种优美的飞翔姿势是因为心情好吧，动物也和人一样，其行为也受情绪影响。

可是在不远处，有一只灵猫，一只像豺又比豺健壮的灰黄色的动物，它竖起双耳，双目圆睁，在捕食野鸡，而对于这只小岩鹰，它有着非分之想，不知为什么，是不是一只岩鹰很难捕捉就更有挑战性?还是没学会飞翔的小岩鹰有着致命的弱点，它刚刚学会飞行，刚刚才独立，更容易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是更容易还是更难?只有天知道灵猫这么有兴趣关注小岩鹰。

这或是命运吧。它就这样埋伏在小岩鹰的生命里了。这个世界看上去很美，每只动物都有自己的事在做，美丽的寿带鸟在交配，红翅掠鸟在溪水里玩耍，树木、荆棘、灌木，都自由自在着，世界的这一角都在和谐地融洽地成为一个整体。可是在一个乌云遮月的时刻，灵猫看准时机出击了。据说灵猫的眼睛在黑夜里一样能看清东西，这点有点像猫头鹰。而此时，小岩鹰被它的父亲赶到一个山谷里，它疲累饥饿，还在一声声地哀叫着。小岩鹰的叫声暴露了它所在的位置，灵猫发出致命一击，就把小岩鹰捕获了。可怜的小岩鹰，幸福的日子那么短，它应该怪它狠心的父母吗?当几天后，它的父亲(岩鹰的那一只小雏鹰在它们的一次捕猎中被烈日晒死了，于是它们想起了小岩鹰。)带着猎物——一只野兔来到山谷里想送给这个被抛弃的他们仅剩的儿子时，只发现了小岩鹰被吃掉后剩下的翅膀。

我在看完这期节目后，也不禁在问：这是岩鹰式教育的悲剧性个案吗?

我想，小岩鹰父母的做法没有什么错误的，因为它们早晚要面对自己孩子的独立，早晚要进行这种看上去很残酷的行为。不同的是，这次的摄像机跟踪拍摄的小岩鹰运气不好，岩鹰一家的运气都不好：小岩鹰被灵猫捕获，刚出生不久的小皱鹰被烈日晒死，几个月后，小岩鹰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失踪了，只剩下了一只母岩鹰“改嫁”给了另一只岩鹰。

好像这一切的改变，都出自于那只灵猫杀手的无情，谁让命运安排了它的埋伏呢?像是岩鹰一家命运的伏笔，对它们一生命运的图象做了改变。

其实跟人类一样，生存于世间的我们，在我们的生活中不知何时就这样埋伏了一头灵猫。每个人都有，它们是疾病、不幸、天灾、人祸，还有战争，还有政客。等等，就是如此。脆弱时刻

不自觉地在对这些思考时，联想到生活中的很多埋伏。也许其中很多比楚霸王项羽当年遇到汉高祖刘邦的十面埋伏时更惊心动魄。

而项羽的失败，还拥有一个悲剧英雄所应有的待遇，霸王别姬的故事历代都有人演义着，我们沉浸在失败的英雄带给我们的无限感慨之中。所以，有时，在现实生活中，你总是连作一次英雄的机会也没有，不知何时被打倒，何时被那只“灵猫”所捕获。

有一次，跟一位朋友在00上聊天，他诉说起自己的苦恼，大概那天晚上他喝多了酒，所以原本不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诉说自己婚姻的不幸，说现在夫妻俩人形同陌路，从一开始就互不理解，没有共同语言，到现在吵架都懒得吵了。我只能说“嗯”字，他好像不太满意，仿佛我不说点什么，就证明我是幸福的，如果我是幸福的那么他的不幸我起码要表示同情吧。他说他有一次曾经离婚未遂，还用了两个词来形容他的心境：形同槁木，心如死灰。

可是，我真的无法同情他。我只得说了一句：为什么这么悲观?要知道其实谁都在忍耐着。

不是我没有同情心，不是有句名言说过，不幸的家庭各有其不同的不幸吗?在中国不是有着如此婚姻的人太多了吗?我说的那后半句话说明了什么——我没诉苦，不证明我没苦。老是那么苦大仇深又能怎么样呢?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在他的生命中已经有某种东西像岩鹰一家中的那只灵猫一样地在埋伏着了，他经常的借酒浇愁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在想，我在与他聊天时不疼不痒地说些安慰话是没用的，除非在他以后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比如他生病了，他有亲人去世了，这时，他的思想也许会发生变化。也许他不再愤恨自己的婚姻也说不定呢。

“生活中总是有很多变数”，我跟我的另一位密友在谈话时说过这句话。我们的命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着，我们生活中埋伏着的东西也跟着在变化，许多人要找玄学人士算命，规避那些潜伏着的东西，可是你看到了术士眼中闪避的目光了吗?谁又能掌控命运呢?

我总是发这样的议论难免被人说成是悲观主义者，我的男一位朋友在读完我的一篇小说后也断然下了此定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否定他的定论，我想让人们时刻警惕自己生命中埋伏着的东西，像那只灵猫一样地虎视眈眈，它知道何时是你脆弱的时刻，而你自己却不知道，这才是不幸的根源。

在跟朋友聊天时，夏季的夜晚正下着雨，雨声清凉爽快，我不想破坏自己此时的心情，我知道在窗外那几棵丝瓜的藤蔓上正开着花儿，今天，上午天就开始下雨，可我未听到，在看一部电视剧。下午，我站在书房兼卧室的窗外。看到对面的那幢楼，楼下的看门人在院子角上种的那行丝瓜，丝瓜的藤蔓爬上了院子的铁制篱墙上，让看上去毫无生机的一切都变得活泼起来，黄色的丝瓜花在绿叶中，在不太大的风雨中盛开着，丝瓜的丝蔓继续向更长的空白地带的铁篱墙处攀爬，尽量用它们的绿色来占据那黑色的篱墙，篱墙上的尖顶也许是小贼所怕的，却丝毫阻挡不住它们前进的脚步，除非时令到了，它们才会枯萎。我再回到客厅所在的北面，从客厅的窗外看到的也是少得可怜的一点绿色，我们居住的这幢楼刚建好不久，去年春天才种好的一条绿色带，三叶草因为太密相互挤占空间，反而生机不旺，几棵木槿树，因为太小，只有最西边的一棵开了

一朵白色的花。从窗户里望到楼与楼的间隔里，看到另一处的绿化带，那里倒是有一棵同样大小的木槿树却开了十几朵的花儿，也是白色的。只有客厅前面的绿色带里有一棵开红色花的木槿，比拇指略粗一点的小木槿树居然开了很多花，我数着，1，2，3……哦，一共23朵花儿，我虽然不太喜欢木槿花，但看到这一小棵小木槿树，就不禁要喜欢了。虽然并不是人人喜欢它，但它于这个世界开心而全心地奉献自己，我不禁要爱它了。

现在是夜晚了，雨不大但雨声听上去更清晰了。清凉的雨意从开着的窗户袭进，在我的身上弥漫着。

我在QQ的聊天中冒出一句话：不要被它打败!

当一行字被打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中了咒语似的，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雨的凉意，还是对自己所谓的顿悟寒酸的嘲讽。

重建爱情

在柏拉图的《会饮篇》中，柏拉图借阿里斯托芬说：“我想说的是全体人类，包括所有男人和女人，全体人类的幸福只有一条路，这就是实现爱情，通过找到自己的伴侣来医治我们被分割了的本性。”

因为据他所说，两个人以前是一个人，是宙斯(我更愿意说是上帝)把两个人分开的，于是每个人天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外一半，爱的历史从此开始。

今天晚上，我想起自己的两位诗人朋友，我在想在她们美丽的诗句背后她们被切割零乱的生活。总是这样。

其实我也看到我的，我的支离破碎的心，我有时提醒自己不要这么自怜自爱，可是我又多么想和另一位友人，一位著名的散文家周晓枫到那个北京的电影院，它叫中国电影资料馆，特点是小型、豪华，票价也是相当贵，经常放一些未获公映的电影。我们一起坐在那里，无论观众多或者少，我们都坐在最后一排，对着屏幕，可以俯视着下面的观众，大概来此的人都是有“文化”的人。我们在看电影期间几乎听不到爆米花的咀嚼声。我们沉浸在电影画面中，永远沉醉着。我们观看着屏幕上别人心灵的故事，也在同时观照着我们自己的心灵。我仿佛也因此一下子知道了，周晓枫为什么沉迷干那个电影院了。因为我们都有一颗破碎的心，并在设法重建自己的心。

是的，我们一出生，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中，一些小事，亲人的爱，敌人的恨，还有更多难以数清的事，我们的心被摧毁，同时又在一边重建自己破碎了的心。这个重建的过程因人而异，我们也就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而我见过我的一些朋友，我清楚地看到，她们在怎么样重建自己的心，而我，更看到自己如何重建自己的心。这些过程说不上惊天动地，但也足够惊心动魄了。

2D08年7月18目的夜晚，我在我居住的小区内散步。这是一个平凡的小区，虽然有时讨厌有些居民的不讲卫生之外，这个小区还是充满了活力。在最南面，有一块绿地上有人种上了一棵向日葵，虽然仅仅是一棵，但这一棵却很特别，它的头上有几个分权，每个分权开了一朵向日葵花，居然有七个之多。虽是夜色朦胧，虽是小小的风雨。还是看得出它们朵朵金黄色的娇艳。而在另一居家楼房的几平方米的空白处，沿路边种满了一圈夜来香，而圈里面有一棵茂盛的无花果树，大大的叶片中间可以看到青色的无花果。无花果旁边则是几棵葡萄树，葡萄藤顺着竹竿爬过来的是一串串的青色葡萄，多得让我们忽视了叶子的存在，如果它们都变得紫莹莹的，一定更加诱人。雨滴让夜变得更加清凉怡人了，这美丽的夏夜。

我在小雨中漫步，让凉爽的雨丝打在脸上，仰望黑色的没有星星的天空，但能想到有星星的夜晚的美丽。我感觉到此刻我就是在重建我的心，重建我的“爱情”，我的心在这一刻充满了感恩，而不是忧怨。

如同《会饮篇》中所说，如果没有爱，无论城邦还是公民，都不可能从事任何伟大或高尚的工作。因为只有爱才能修补我们破碎的心，找到各自分开、分裂的两个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