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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9 03:32王延坤
安徽文学 2008年12期
关键词:刘老板报国老汉

王延坤

骄阳似火,下午四点钟了,仍不减淫威。突兀的二龙山像烤焦了的一般,不时的荡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山坡上,稀稀落落的灌木硬气地坚忍着。山坡下,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玉米地里的玉米像遭了劫,棵棵卷了叶子,蔫不拉几的像虚脱了的病汉。

最西边的一块玉米地的左边是一条小路,路边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停了两辆摩托车,蹲着两位一高一矮汗流浃背的汉子。那高个子满脸的焦虑,站起来拧了拧湿透了的毛巾,擦了擦脸问:“宋北,没记错地方吧?”那个叫宋北的矮胖子也站了起来,一脸的无奈,说:“没错,说的就是这地方。他娘的,说得好好的两点见面,这狗日的死哪去了?”

这二人是应约来看一块古玉的。高个子叫王报国,三十多岁年龄,看上去很文静,家住王寨镇,离这二十里地。矮胖子宋北是他认识不久的朋友。此人三十多岁,做贩鸡、宰羊、杀猪的生意,家住山南宋庄子村,离这有四五里路。因经常到王寨赶会认识了王报国,一次生意上与别人发生纠纷,王报国帮了他的忙,遂结识为朋友。今天一大早,宋北敲开了王报国家的门,神神密密地告诉他说:“邻村的一个叫刘二毛的盗墓贼刚得到一块古玉璧,西汉年代的,很漂亮,看样子像是个好东西。知你喜欢古玉,昨晚刚听说,就来告诉,晚了怕他卖给别人。”又说:“汉墓是在二龙山下一块玉米地里发现的,刘二毛等三四个人在玉米地里整整挖了三个晚上才弄开。墓很大,掘开后一墓的水,用水泵抽了半夜才抽干。里面东西不少,二毛分得了这块玉。听说后找到他时,开始还不愿给看,说是没有的事,后来给了他一包烟,又磨了老半天嘴皮子才肯拿出来。”王报国听得入神,两眼越睁越大,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有多大个?什么形状?”宋北双手比划着说:“有碗口大,底部有两条龙托着,边上有一块发黑”。王报国激动地站了起来,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说不定是件国宝。”宋北说,“带块黑颜色总不好吧?”王报国说,“你不懂,那是水银沁。”宋北说,“就是,我不懂这玩意。二毛也不懂,他说:‘要不是带块黑颜色就好了,说不准能卖个大价钱。咱们一道去,就说这玩意不太好,看看可能便宜拿过来。”说的王报国心中怦怦直跳,恨不能一步走到,夺过来装在怀里。

俗语说“乱世黄金,盛世收藏”,这几年搞收藏的人越来越多,加上中央二台鉴宝栏目的推波助澜,社会上掀起了一股收藏热,小小的王寨镇竟也出现了几个古董摊子。王报国就是在这个气候下喜欢上玉器的。这也源于他家的一块古玉。他家有一块椭圆形的玉牌,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他以前并不在意,一是不喜欢那个颜色,说白不白,说黄不黄的像块骨头,而且遍体还有牛毛状的黄褐色裂纹;二来前些年也没有带玉的时兴。这几年玩玉的人多了,才想起自己也有一块。听说带玉能保身、避邪,也就找了根红绳子系了,拴在腰间。一次到徐州出差,顺便到文物馆鉴定,专家看了一会,又问了玉的来历。点点头说:“是件好东西”!王报国问:“这是不是玉,怎么不像玉?好些人说是骨头”。专家说:“是玉!是块好玉。这玉叫鸡骨白,是白玉入土后在地下长期浸沁的结果。因象鸡骨,所以叫鸡骨白。此类玉根据其颜色的不同,还有鱼肚白、象牙白等名称。这牛毛状的裂纹,叫牛毛纹,是水银沁所致。那么什么人死后能配用水银呢?只有古代的帝王将相。由此推断,这块玉出土于豪门之墓。汉代以前习惯用水银,以后就少了,从沁色看,应是西汉的东西。”又连声说:“好玉、好玉,你可要好好保管!”一席话说得王报国茅塞顿开,才知道原来玉还有这么多学问。从此来了兴致,买了几本有关玉方面知识的书读了起来。他是高中毕业,有一定的文化,又爱钻研,喜欢多问、多看,时间不长就成了王寨镇玩玉“专家”。附近村庄有不少人请他看玉,他收购玉也卖玉,从中捣腾了不少钱。今天宋北带来这么好的信息,他能不激动吗!

王报国不停地看表,到了四点半钟仍不见来人。生气地说:“不行就回去,这么不讲信用!大热的天,这不是坑人吗!”宋北也气地骂,对王报国说:“王哥这样吧,你在这等,我去他家看看。”说罢,骑上摩托,几声轰鸣,一路扬尘飞驰而去。

大约一小时,宋北回来了。停下车,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汗,从裤兜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王报国一瓶,自己拧开一瓶,一昂脸喝去大半,说:“见到二毛了,被我熊了一通。”王报国一脸地不高兴,问:“他咋搞的?”宋北说:“他中午吃过饭刚要来,看到庄东头村委会门口停了辆警车,这小子是有前科的,怕又有什么事,吓得躲了起来。我来时警车还没走,等警车走后他就来。我说么,这小子平时还是挺讲义气的,如无特殊情况是不会这么干的。”

又等了一会,宋北说:“王哥,今天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你看这样可好,二毛不一定啥时间能来,咱也别在这里憨狗等羊蛋了。这北边大柳庄西头,有一个大水库,岸边都是大树,很凉快,还有几家野味酒店。咱干脆到那去等,也能洗洗脸,买个瓜吃。晚上我请你喝啤酒,吃野味咋样?”王报国说:“停会二毛来了怎么办?”宋北说:“刚才也给二毛讲好了,如我们不在这里,就到水库找。”王报国此时也无奈,既来之则安之,也实在热的头发昏,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了大柳庄水库,这里真是好景致。

水库从北山脚下朝南延伸,呈椭圆形,约有三里地长,二里地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库面宽广,水波荡漾,阳光下,折射出片片金光。远处几群野鸭在游动,水鸟不停的飞起又落下。四周是粗大的柳树和高高的杨树,鸟声嘈杂,不绝于耳。南岸边是一条东西大路,有两处简易的房屋,挂着野味饭店的招牌。

置身这清凉世界,王报国感到眼前一亮,郁闷的心胸豁然开朗,身上热浊之气顿然消失。宋北说:“这里准备开发旅游,乡里准备在这里设集市,以后你就可以来这开个玉器店了。”王报国含糊地答应着,他一心想的是二毛手中的那件古玉。

两人一直等到了天黑,王报国要走,宋北死活不让,说:“难得这个凉快地方,这会回家也干不了什么事了,说不定二毛停会会来,今天我来请你吃野味。”王报国说:“我请你,这事让你费心了。”宋北说:“王哥,你就别给我争了,咱弟兄俩谁给谁!你经常请我吃饭,也得给我个机会!”二人到了靠东边的一家饭店坐下,宋北要了一盆红烧野兔,一盆清炖野鸭,一盘凉拌黄瓜,一盘凉拌豆角,一捆啤酒,两人喝了起来。王报国本不胜酒力,但当不起宋北热情相劝,也喝得脸像关公,口齿不清。饭刚刚吃好,外边一阵摩托车的声响,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光头细高个,后面跟着一个光着上身的,手里提了个黑提包。宋北站起来招呼说:“你俩小子怎么到这时才来?早来一会也能喝两杯!”又转脸对王报国介绍说:“这就是二毛,后面是他兄弟三毛。”又介绍王报国说:“这是王报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俩比亲兄弟还亲。”又小声问:“东西呢?”二毛指了指三毛手中的提包说:“带来了。”又对王报国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公安局的快到黑了才走。刚要来,石头领来两个上海人要看货,不好拒石头的面子就让他们看了。这两个上海人真是行家,一看就说是汉代的,非要买不行,我说已许给人了,得守信用。他们缠住我不放,我让石头领他家去了,一脱身就急忙赶来了。”宋北说:“二毛还是很讲义气的。”二毛说:“这还不是看宋哥你的面子吗!”宋北与饭店老板似乎很熟,让他带到里面的一间屋,说:“不要让别人进来,我们商量个事!”老板答应着出去了。

这里还没有通电,屋里点了两支蜡烛,还是显得昏昏暗暗的。二毛从包里拿出一个用花布缠裹的东西来。小心的打开后,是两层报纸。报纸打开,是卫生纸,几层卫生纸打开后,方露出那件东西。双手递给王报国说:“拿稳了,仔细看!”王报国小心地接过来,如同接过一个婴儿。这是一块白玉,上部是碗口大小的一个圆形璧,遍体谷纹。下半部的两边雕有两条龙,龙的造型生动活现。整体造型设计精巧,具有典型的汉代风格。王报国一眼就喜欢上了,露出欣喜的神色。二毛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报国的表情,指着玉璧说:“这块玉是在棺材的头部发现的,当时遍体沤泥,也不知好坏,拿回家用水一清洗,才发现好看。可惜上边有块黑,不然就更好看了。”王报国屏住激动地心,睁大眼睛,移近灯光认真的盯着,可惜灯光太暗,加上喝酒喝的眼睛昏花,只能看个大概。他知道看古玉这东西必须要有强光,或对着太阳看,或借助专用射灯、放大镜,才可看出纹理、沁色,从而判断出假玉、新玉和古玉。可现在没这个条件,而让他放心的是这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不会有假。就问:“要多少钱?”二毛说:“这是我们哥几个提心吊胆熬几个通宵才挖出来的,不容易,你是宋哥介绍来的也不外气。论玩玉你是行家,按说这块玉公开拍卖值一百万也不止,但我们是盗来的,公安局在盯着,我们急着出手,给几个钱就卖。既然都是朋友,也不可能多要,这样吧,你给二十万吧!”此话一出,王报国惊喜的面孔马上绷紧了起来。宋北见状一拍桌子,生气的说:“二十万!怎么搞的?在你家你不是说十万吗!”刚说完就听敲门声。三毛开了门,老板伸头进来说:“石头带人来了!”二毛给宋北使个眼色说:“出去看看!”时间不长,就听外面有争吵声,又听见桌椅翻倒声,瓷器破碎声、宋北的叫骂声。王报国要出去看看,三毛拦住说:“东西要紧,你拿好,哪儿也不要去!”过了一小会,宋北和二毛回来了,宋北面带怒色,嘴里仍骂个不停。王报国问怎么回事?二毛说:“石头带上海的人找来了,要出二十万买走这块玉,宋哥不肯,说着说着说了难听的话,各不相让就打起来了,刚把他们劝走。”说罢递了支烟给宋北说:“来,吸支烟消消气,都是兄弟,何必呢!”宋北吸了两口,看了看王报国,一脸严肃地对二毛说:“我看这样吧,咱们多年的兄弟了,不能只讲钱,不讲情分。你原来答应的要十万,十万就十万,给哥个面子。你要是二十万卖给上海人,我立马去公安局报案,我话说到这分上了,你看着办!”二毛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说:“王哥你看这样行不,这次你就别要了,等以后搞到好的再给你?”没等王报国回答,宋北又一拍桌子,怒声说:“看来你是不给面子了,那好,我走!”转身要走,被三毛拦住。二毛一脸苦笑地说:“宋哥,你别气,就按你说的办还不行吗!就算我拿十万块交王哥这个朋友了!”宋北一脸的怒气松了下来,转脸问王报国:“王哥,带的钱可够?”这回轮到王报国苦笑了,无奈地说:“家里总共只有五万,全带来了,实在不好意思。”二毛、宋北都流露出了惊诧之色。停了一下,宋北恳请地对二毛说:“兄弟,就先付五万吧,再写五万的借条,等王哥出了手,说不定还会多还给你一些,给个面子!”二毛一脸的不情愿,说:“看你的面子,就这么的吧!谁叫咱是朋友的呢!”

王报国付过钱,写了借条。仍用二毛原来的黑提包装好了。刚要出门,就听到东边村头响起了几声警车叫。宋北紧张地说:“快走快走!妈的,准是派出所的来了。”二毛三毛骑了摩托车就走。宋北对王报国说:“王哥,你朝西抄小路走吧,我就不送你了!”王报国也不怠慢,急忙发动了车朝西走了。

王报国到家已是十点多了。他老婆在家正焦急地等待,听到摩托车声迎了出来。进屋后看他一脸的紫红,酒气冲天,责问:“在哪喝的?不知道喝酒骑车危险吗?”王报国喉咙里打了一个嗝,含糊地说:“朋友场,没办法。”忙又掏出玉来看,他老婆端来了水,催他快洗,他草草地洗了,往床上一倒头便打起了呼噜。

一觉醒来,已是九点半钟。定了定神,急忙跳下床,直奔桌子上的黑提包。她老婆让他洗脸吃饭,他也没理。拿出玉璧仔细端详了一会,又到外面对着太阳翻过来调过去的反复看了一会,感到有点不太对头。这块玉颜色虽白,但密度不够,不像和阗料子,沁色也有可疑之处。于是,心里开始不安,脑门冒起了汗。

回到屋里,依旧包好放进提包,对正在给他盛饭的老婆说:“孩她娘,赶紧逮两只公鸡,我要出去办事!”他老婆说:“鸡都放笼了,不好逮,你咋不早说!”他瞪了老婆一眼说:“咋这么多费话呢,叫你逮你就逮!”说罢忙着刷牙洗脸去了。他老婆嘟嘟囔馕的出了门,到隔壁叫来他弟弟王报民和弟媳妇丁春花帮忙,关了大门,几个人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逮住了两只鸡。王报国找了一只蛇皮袋子装了,扎了口,一手提了袋子,一手提了黑包出了门。他老婆在后面说:“饭还没吃呢!”他头也不回地说:“不吃了!”

王报国到街上汽车站等到徐州的车,他要到徐州文物馆找陈政先生鉴定去。以前他曾请教过陈先生几次,学了不少知识。趁车没来,他又到附近的商店买了四瓶口子酒。

王寨镇离徐州不算远,坐中巴车两个小时就到了。王报国下了中巴车又坐公交车,到了文物馆已是十二点多。门卫问他找谁,他说找陈政。门卫说下班了,让他下午上班时间来。王报国问他陈先生家的住址,门卫说不知道。王报国就在对面路边的树下等,一会站着,一会蹲着,不停地擦汗。大概门卫动了恻隐之心,走过来问他找陈先生有什么事,与陈先生是什么关系?他撒了个慌说:“他是我表叔,我是到他家走亲戚来的。”门卫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用手指着西边一个居民小区说:“你到十二栋楼去问问看。”王报国连声道谢,提了东西去了。

找到了陈先生家已是一点多钟了。他家刚吃完饭,见有生人来,老伴和女儿慌忙走进卧室,因天热,在家都穿的短衣。陈先生看他一脸的汗,又提了不少东西,热情地招呼他进屋。问他吃饭了没有,他说在街上刚吃过。说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今天来徐州办点事,顺便来看看。陈先生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忙着给他倒茶、递烟。

说了一会客套话,王报国说出了真正的来意。说有件东西要请他鉴定,遂拿出玉璧。陈先生接过来看了看说:“这是件仿汉的双龙璧,新东西,蚌埠工,青海料子,现在市场价要在一千八百元左右。”又问,“你是多少钱买的?”一听说是仿品,王报国感到脑袋轰的一下涨大了,但还是强作镇静,回答说:“陈先生好眼力,我是两千元买的。”又问上面的黑颜色是怎么回事?陈先生说那是仿水银沁,仿的不像,真的水银沁应是在一个面上,不应是一个点,做上去的和自然沁的有很大区别。又讲了一些古玉辨伪方面的知识。王报国大汗珠子顺着额头朝下流,此时,陈先生讲的话他已听不进去了。陈先生见他流汗,让他去卫生间洗洗脸,他乘机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办,城里人都有午睡的习惯,就不打扰陈先生休息了,以后有机会再来。说罢起身就走,陈先生又说了一些客套话,送出了门。

王报国一点食欲也没有,也不去吃饭,买了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走,感动双腿十分沉重。到了汽车站,上了一辆去王寨镇的汽车。坐在车上,闭目回忆昨天买玉的整个过程,一个环节接一个环节的,扣得那么紧,那么巧妙,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但是尽管巧妙,漏洞还是很多,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一点防范心理呢?太相信宋北了,是宋北的话让自己先失去了防范。平时对宋北不薄,宋北不会合伙骗自己吧?反正宋北认识二毛,能找到他家,跑不了他们。回去先找宋北看他咋说。

在王寨下车后,王报国找了个电话亭,先拨通了宋北家的电话,宋北的老婆接的电话,说宋北一早坐车到山东贩羊皮去了。问几天能回来,回答说没有准时间,大概要十天半月的。按宋北提供的电话号码又拨了二毛的手机,话务员清脆的声音告诉他:“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王报国怒不可遏,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赶到家,放下东西,骑上摩托车直奔宋庄子。宋北的老婆刚要出门下地,见王报国来,不耐烦地说:“电话里不是给你讲了吗宋北不在家,怎么又来了呢?”王报国一脸的尴尬,强装笑脸说:“到前面村子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也没进院就走了。又到了昨天宋北指给他看的二毛的村子,问二毛、三毛的家住哪里?村民说我们村没有叫二毛三毛的,你怕是搞错了吧!

傍晚时分,王报国回到了家。又饥又累又气,朝床上一躺,一动也不想动。他老婆给他倒了碗水,问他咋了,是不是病了?他说身体不舒服。他老婆坚持要用板车送他到医院,他心烦意乱,猛的吼了一声:“不去!”。他老婆吃惊地看着他,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撞见鬼了!”气得他抓起水碗摔得粉碎,又吼了一声:“你个熊女人才撞鬼了!”吓得他老婆不敢再问,生气走了出去。

王报国要出这口恶气。这几天,他想了几个报复方案,后来自己又都一一否定。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说不定他能帮上忙。这人叫刘军,是王报国高中时的同学,上学时两人的关系很不错。后来王报国落榜回家务农,刘军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公安局工作。因地位悬殊,王报国有点自卑感,这几年也没给他联系。但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找他,毕竟是老同学。

第二天,王报国就到了市公安局。门卫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刘军就迎了出来,亲热地把他领到办公室。王报国留意看他门上的牌子,写的是纪检组,幸庆自己找对了。寒暄了一阵子,王报国说出了来意,把被骗的经过叙述了一遍。无奈地说实在无法了才来麻烦你。刘军认真地听完,笑了一下说:“老同学,你是个聪明不过的人,那明明是一个圈套,你咋硬往里钻呢!你不想想,这么便宜的事那宋北咋不干呢?”又说:“这二龙山诈骗的事不止这一起,早几年就有报案。只因二龙山一带古墓多,民间文物多,外地来寻宝的多,而随之盗墓的、贩卖文物的、文物诈骗的也多了起来。有几个诈骗团伙公安局也掌握,但因这种事情都是私下交易,不抓个人脏俱获很难破案。就说你这件事吧,他们骗得了钱就销声匿迹,短时间内不会露面,很难办。以后就是抓住他们,无凭无据的,他们死活不承认,你拿他也没办法。逼急了,他们一口咬定你也参与了盗墓,说不准都能把你也送进去。这些人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去年我在那里搞过调研,了解了一些情况。你说的那个叫宋北的,是个小混混,群众反映很不好,说他卖的羊卖的鸡有些都是偷来的。”王报国问:“这就没办法了吗?”刘军说:“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你就当拿钱买教训了!”一席话说得王报国心凉了半截,那复仇的强烈愿望象夏天的冰棒一样,很快化掉了。但也就像冰棒化了还留一个木棍一样,王报国心中也留有一个木棍,那就是“等机会”。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有外商的巨额投资,大柳庄水库的旅游景点建设日新月异,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基本建成。水库中央原有一个小岛,现在岛上建起了一片金碧辉煌的仿古楼阁,主楼为观音阁。岛上广置从南方运来的稀有树木,四周用花岗岩砌成层层台阶,摆满了各色花草。远远望去,像传说中的仙境。岸边专门有游艇接送游客,来回五块钱。观音阁开光那天,人山人海,十里八乡的都来看热闹。岛上容纳不下,只能一拨一拨的轮流过去。西岸边建了一个大型儿童乐园,过山车、电马等玩具老百姓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还有钓鱼区、游泳区、服务区、歌厅、酒巴等设施。吃的、玩的、购物一应俱全。每天都有十几辆大客车来这里。有了这个去处,周边的几个小集、小会的人也都被吸引来了。王报国也来这里摆起了地摊。

去年,王报国利令智昏,被骗了个家产殆尽,五万元买了个大教训。从中他也悟出了一些道理,心境反而平和了很多。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上当受骗,说到底还是功底差。中国玉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玩玉就是玩味文化。要想玩下去,必须提高自己的鉴赏水平。于是,到徐州、上海的一些大书店买了不少有关古董方面的书,参观了不少的博物馆,虚心向行家请教,特别是经常向陈先生请教,进步很快,兴趣备增。索性在街上赁了间门面,做起了古玩生意。王寨镇是双日逢会。单日无会,他就骑着摩托车下乡收购古董,不限玉器,青铜器、古钱、旧书等古玩他都收。辛苦是着实辛苦,但钱的确没少赚,其中一块古玉他就赚了三万元。那块玉是他去年年底在保安山附近的一个村子收的,说来也巧,那天天气很冷,北风吹着雪花,寒气刺骨。他正骑着摩托在一个乡村小路上行走,看到一个老汉挎了个包靠在路边的树上直喘气,样子像是有病。于是,恻隐之心顿生,停车问了一下情况。原来老汉姓刘,是到闺女家走亲戚的,不想天冷路滑,哮喘病又犯了,实在走不动了,正盼望能有熟人来给家里捎信。按照老汉的要求,王报国把他送到了他闺女家。闺女一家人感激不尽,说是幸亏碰上了好心人,不然要出大事的,执意要留王报国吃饭。王报国说:“我是做生意的,这也是路过顺便,谁家都有老人,帮一下是应该的,就不用客气了,我还要遛乡呢。”问他做什么生意,王报国说收购古董玩意。老汉的女婿说:“我家里有块墨玉,请你给看看。”遂到里屋拿出一个三指高的玉人递给王报国。玉人造型粗朴,线条遒劲有力,是典型的“汉八刀”工。通体黑亮,用射灯一照,内里却是白色,显然是白玉经水银沁色而致。少见的一块好玉,王报国的心跳不由的加快了。但表面却装出一副慢不经心的样子说:“这东西还可以玩,不知愿不愿意割爱?”那人说:“你要是不嫌孬就送给你玩吧!我也不喜欢这东西。”王报国说:“我不能白要,你开个价吧?”客气了一会。那人说:“你实真要给钱就给一百块吧!”王报国收了玉,从包里拿出一百元钱递给他说:“不好意思,让你割爱了。”想了想,又拿出一百元,递给老汉说:“这是我孝敬你老的,拿去看病,今天能认识是咱爷俩的缘分。”刘老汉哪儿肯收,说:“你救了我的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哪能再要你的钱!”王报国执意要给,说:“你如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刘老汉只得接了。一家人千恩万谢地送出了门。

这块玉拿给陈先生看,陈先生爱不释手,连声说难得难得,他推断,可能是保安山梁王墓里的东西,目前市场保守价也要值六万元,并说出自己想留下的意思。王报国说:“你如收藏就给三万吧!”陈先生立马到银行取来了钱。

大柳庄风景区建成后,王报国就来这里摆起了地摊。这里人多,生意好,有时还来老外,碰巧就赚几个钱。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把老婆也带来玩。其余还好,就是雨雪天不方便。有天,他弟媳妇丁春花来串门,说起此事,春花说:“十几里路每天来回是不方便,要么这样:我娘舅家就住水库东边的吴庄,三个表哥都成家另盖了房子,旧院就我舅和我妗子老两口住,三间西屋空着,要么我去说说,能到那儿去住不是很方便吗!”王报国说:“那敢情好!你去说说看。”

第二天,王报国买了些点心,带着春花来到吴庄。春花的舅舅很热乎,听说王报国要借住西屋,满口答应。说闲着也是闲着,正愁无人说说话呢。春花帮着王报国打扫了一番,第二天王报国就搬来住了。

吴老汉名叫吴庆宣,七十多岁年纪,老实巴交的农民,老两口身体都还好。三个儿子都分家另过,他图清静,老两口单独过。分家时,家产一划三份,一个儿子一份,不偏不倚。自己仅留下山坡下丁陵二亩石榴园。理由:一是二亩地太少,不值得一分,二是这块石榴园每年也能卖几百块钱,供老两口生活。

那么,石榴园为什么又叫丁陵呢?这源于当地的一个传说。传说清朝乾隆皇帝有个姓丁的老师,晚年辞官归田,路过二龙山,见这里有山有水是块风水宝地,就让乾隆赐给他作了墓地,死后就葬在了这里。他的一个姓吴的学生,对他十分崇拜,一直跟着他。他死后,吴姓学生就在这里给他守陵,如今的吴庄就是其后代。传说原来的丁陵规模很大,陪葬品甚丰。后来吴家怕贼人盗墓,就把墓上的封土给平了,遍植树木,使人难以分辨。虽是传说,还是诱来不少盗墓人,至今仍可见不少的探坑。

王报国是个闲不住的人,早晚回来都要打扫院子,帮吴老汉轧水劈柴的干些家务,还时不时的买些酒肉孝敬,嘴里舅舅、妗子地喊得很亲热。老两口很是满意,对他也挺关心,做好吃的也给他留点。老汉经常到丁陵整理石榴树,王报国有时回来早了也去帮忙,听老汉谈古论今。还不时寻问一些丁陵的传说,二龙山的掌故。

一天,天降大雨,那雨下得像天河倾覆,从中午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方停。大雨引起山洪爆发,大水加杂着泥沙、树枝冲了下来,院子里到处是水。王报国早早起来,赤着脚、卷着裤腿用铁锹挑沟排水。一会,吴老汉也起来了,找了把锨帮忙,担心地说:“你看这熊雨下的!山上的石榴园不知被冲成什么样子来。”王报国说:“院子里的水也算放完了,我这就去看看。”遂提了铁锹上北山走去。

山上的水势虽然不大了,但沟沟洼洼的细流仍哗哗作响。梯田被冲得一道道口子,树木被折断刮倒的不少。吴老汉家的石榴园还好,只有一棵较大的石榴树歪倒了,梯坝被冲塌几处。梯坝只好等地干了才能修,王报国就去扶正那棵歪了的石榴树。这是棵老树,二股碗口粗细的主干张扬着螺旋状的形体,支撑起磨盘大的一个树冠,给人一种崛强向上的力感,虽然歪倒,仍像一个受伤的勇士,丝毫不减它的威风。王报国走到跟前,放下铁锹托起两根树干用力扶起,忽然听到“滋溜”一阵下水声,看到树根处存的一汪水忽然不见了。感到奇怪,放下树,走近仔细一看,发现坑底北部有一个黑洞,忙用铁锹朝下挖去。洞口越挖越大,挖到一米多深,出现了砖砌拱门。显然,这是个墓道无疑。王报国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头脑里立刻浮现出丁家大墓的幻象。看看四周无人,赶紧填平了土坑,用力扶正石榴树,挖旁边的土培了个大大的树墩,把掏洞的痕迹巧妙地遮掩了起来。

雨过天晴,大柳庄风景区依旧热闹。王报国依旧摆他的地摊。

一天下午,王报国比往常早些回来,手里拿几样东西来到吴老汉的屋里。笑着对老两口说道;“舅舅、妗子,我给您二老带点东西来。”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一样一样的拿给他们看,说:“舅舅,这是给你买的一身衣服,棉绸的,穿在身上凉快,现在都时兴穿这个。妗子,这是给你老买的一身带素花的,也是棉绸的,现在城里的老太太都穿这个。”老两口受宠若惊,手捧着衣服直抖,连声说:“这咋好法,这咋好法!咋能让你破费!”王报国说:“你二老也别客气,我现在赚了俩钱,这花的是小钱,不算什么。”又指了指桌上的几个食品袋说:“这是几样卤菜,都是在大商店里买的,新鲜,今晚我陪您二老喝两盅!”老两口笑得两眼都合了缝。

晚上,三人围了案板桌,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吴老汉兴致很高,酒喝得很爽快,杯杯见底,老伴劝他少喝点,他说没事的,今天高兴。喝了一会酒,王报国谦恭地对老汉说:“想给舅舅商量点事!”老汉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王报国说:“蒙舅舅关照让我住在这里,不要来回跑了,可家里又照顾不到了,红红的妈有点怨言。我有个想法,想让红红的妈也来这里,家里的那几亩地让我兄弟报民种,红红让她婶子照顾。”吴老汉插话说:“这样也好,反正咱有地方住,她来也能给你做个饭,不要老在外边买着吃了!”王报国说:“我在风景区吃饭,发现外地的客人都喜欢吃地锅鸡,说咱这本地鸡好吃,绿色食品,因而本地鸡好卖。我想让红红的妈来这养鸡,地方我也想好了,就放在石榴园。你老岁数也大了,不能再干体力活了,石榴园就由我替你管理吧。你老放心,保证给你管理好,卖的石榴钱我一分不要,养鸡如发财,我再贴补你一些,你老看咋样?”吴老汉连连点头,说:“还是年轻人头脑灵活,这办法可行。只是在山上养鸡住哪儿?”王报国说:“这好办,建几间简易的房子就解决了。再拉上围拦,把家里的那条大狼狗也牵来,就再也没人敢来偷石榴了”。吴老汉点头称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说干就干。一星期后,王报国的爱人搬了来。同时,运建筑材料的小四轮车也开进了石榴园。王报国亲自设计,让王报民夫妇也来帮忙。约二十天时间,养鸡场建成了。房子设计很别致,朝南二间主房,供王报国夫妇住,紧靠主房是三间西屋,用于晚上鸡宿。房子较窄,王报国说这样可避开石榴树,尽量不毁坏树。四周用毛竹围拦,又用黑遮阳网披上,看上去很封闭。

建好养鸡场又开始张罗着买鸡。王报国买鸡不买雏鸡,嫌周期太长,见效太慢。他骑着摩托,带着两个鸡笼到乡下去收购,。专买一斤以上的幼鸡和大公鸡。回来后剪去其翅膀长毛,撒放在园子里养,前后买了二百多只。他在景区写了块广告牌,介绍说,他家养的鸡都是吃山地虫子长大的,天然保健食品,吃了能治几种病。你还别说,他这办法还真灵,尽管他家的鸡比市场贵了不少,但买的人还真不少。一些外地客人竟慕名上门来买。那些吃地锅鸡的也指定饭店老板用他的。他摆着地摊还兼卖鸡,把旁边摆摊的同行嫉妒得不能行,说你有这么好的鸡生意还在这凑什么热闹!

再来说说读者关心的事吧。王报国在他妻子的帮助下,用了整整三个晚上才掏通了古墓的通道。墓道口就在西屋北头的一间里。白天,鸡放出在园子里,西屋门紧锁,因此不会被人发现。挖出墓门,王报国的心就猛的悬了起来,因为两扇石门,有一扇是用砖头堵上的,这说明墓曾被打开过。扒开砖头,一股臭凉气扑面而来,王报国打了一个冷战,急忙爬了上来。待了好大一会,下去试了试,感到气味淡了一些,才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了把菜刀下到里边。墓室里阴森森的,手电筒的光亮只能照见锅盖大的一个圆圈。脚下污泥到膝盖。这确实算得上是个大墓,三室一厅,约有四五十个平米。王报国在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用脚试探着,试图发现好东西,但除摸到几块半砖碎磁片外,别无他物。王报国十分失望,上来洗了洗,蹲在院子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他老婆安慰他说:“弄不到东西也不要紧,咱养鸡不是也赚钱吗!”他瞪了她一眼,恶声说:“你懂个屁!”又转头对他老婆说:“你嘴严些,万一走漏风声就是掉脑袋的事!”他老婆说:“我胆小,你别吓唬我,你说咋办就咋办还不行吗?”

王报国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对他老婆说他要到外地去看看,要他看好家,哪儿都不要去,特别要注意西屋。他老婆说你就放心吧,你走后我把狼狗拴在西屋门口。

半个月后,王报国回来了。买了好些东西,大包小包的几个。对他老婆说,他跑了南阳、西安等好几个地方,真是见了世面了。

王报国回来后依旧是摆地摊兼买鸡。

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了。中秋将至,满园的石榴压弯了枝,由于管理得好,今年的石榴结得又多个又大。王报国给吴老汉商量,在旅游区附近摆个小摊,让吴老汉的大儿子帮着去卖。刚与管委会谈妥,可巧来了一家上门收石榴的。出门一看来人,两人都愣住了。你道是谁?原来是宋北。宋北一脸的尴尬,马上又强装笑脸说:“王哥你怎么在这儿?”王报国也笑了笑说:“是宋北兄弟,好长时间不见了,怎么收起石榴来了?”宋北说:“是帮别人收的,朝东北送,那里价钱贵。”可能是出于内疚的心理吧,宋北把一园的石榴基本要完了,剩下的都是比较小的了,而且二千五百元一次结清。可把个吴老汉高兴坏了,说今年多亏了王报国勤管理,比去年几乎多卖了一半,立马拿出一沓子钱来给王报国。王报国说:“你老就留着慢慢花吧,我如混到要花你老的钱,也就完蛋了。”说得大家一阵轰笑。王报国又对宋北说:“宋北兄弟,多亏你帮忙,抽空我请你喝酒!”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宋北跟车走了。

王报国说要请宋北喝酒还真的请了,是卖过石榴之后十多天的事。那天,一大早王报国就给宋北打电话,说中午请他吃饭,宋北先是推辞,后见王报国言辞恳切也就答应了。问都是哪些人参加,王报国说:“就咱弟兄俩,上次你帮我家的亲戚卖石榴,我得感谢你。”宋北说:“我一定去!”

第二天上午,王报国没去摆摊,在屋里给他老婆商量了一会子事。然后又去买酒买菜,帮他老婆做饭。

中午,宋北骑着摩托来了,王报国夫妇很热情的招呼着,酒菜整的也很丰盛。宋北见王报国谈笑风生的,也消除了疑虑。开始喝啤酒,喝着喝着来了兴致,说喝啤酒不过瘾,又换白酒。王报国显得有些醉态,一会喊他老婆倒水,一会喊他老婆炒菜,骂他老婆没能耐。气得他老婆噘着嘴,说:“我没有能耐,就你有能耐!你有能耐,那丁家墓找到了,你咋不敢进去!”说罢扭头就走。宋北一听,情不自禁地“嗷”的一声,一欠身差点站起来,遂又坐下,瞪大眼睛问:“王哥,真的吗?”王报国一脸的愤怒,还在瞪眼盯他老婆的背影,嘴里小声骂着说:“真是存不住话的熊女人!”。一听宋北问他,就有些紧张地说:“你不要听她胡说!”宋北一脸的严肃,说:“王哥,咱哥俩不是一年二年的交情了,你这事瞒我就不对了。你说到底是咋回事?!”王报国含含糊糊地说:“事关重大,掉脑袋的事,哪能乱说!”宋北急了,说:“不能给别人说还不能给我说吗!你尽管说,我要对第二个人说就不是人!”王报国站起来四周看了看,神秘地说:“说起这事有好长时间了。有天晚上,忽然听到鸡惨叫,怕有人偷鸡,起来用手电筒一照,看见一只黄鼠狼刁着鸡。我拔腿就追,追到屋后林子里就不见了。天亮寻找,发现了有个洞,洞门还有鸡毛鸡血。我就拿锨顺着洞挖起来。挖到一米多深,洞道就转了弯,再朝下挖,“咚”的一声响。我还以为是石头,仔细一看是砖。再朝四周挖大点,发现是砖砌的一层。往周边探了探,面积很大。于是,我就想到了丁家大墓。这地方既然叫丁陵,肯定会有墓,这墓规模这么大,不是丁家的墓能是谁的!”宋北的眼珠子都快要迸出来了,激动地说:“要不咱俩给它搞开!”王报国说:“你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容易!这是皇帝老师的墓,里面说不定装有暗器之类的,咱又没搞过,万一被射着了怎么得了!不如联合别人搞,咱提供地点,让他们挖,挖出来给钱,干脆利落。就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我们盗的。现在就愁找不到人合伙。”宋北一拍大腿说:“王哥,我能找到人啊!咋不早说呢!这道上的我哪个不认识!你就说要多少钱吧?”王报国说:“也不多要,五十万。”宋北说:“我的妈,还说不多要,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王报国说:“你想想,乾隆皇帝老师的墓,里面该有多少好东西?随便哪一件还不值个百了八十万的。昨天中央电视台鉴宝节目里,一块不怎么起眼的古玉,专家给定了六十万!”宋北说:“说得也是。如果真有好东西,就是给五十万也不算多。”王报国说:“咱丑话说在前头,墓打开后付钱。你是牵头人,你的哪一份由他们给,给你再多我也不眼红,不然就拉倒。”宋北说:“这些都好说,我回家就联系,后天给你回话。”两人又喝了几杯,王报国叫老婆端来了米饭,宋北吃饱喝足,打着饱嗝骑车走了。

第三天下午,宋北果然来了,说已经联系好了。问是哪里的人?宋北说这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不是此地的。王报国说,我的条件他答应了吗?宋北说,人家是大腕,很爽快,还在乎你这几个钱,你尽管方心。

第二天下午,来了一辆高级商务车。宋北第一个从车上下来,里面陆续又下来了四个人。宋北介绍一位高个子,打扮很讲究的人说:“这是刘老板。”又指了指其余的说:“这几位都是刘老板的助手。”王报国客气地领进屋,递了支香烟给刘老板,刘老板没接,从衣袋里掏出了中华牌香烟点上了。

坐着吸了几口烟,就开始谈正题。刘老板详细询问了发现古墓的一些情况,王报国又把给宋北讲的复述了一遍。问他的条件可能接受?刘老板说:“宋北都讲了。如果真是丁家大墓,里面又有东西,就给你五十万。如果不是,又没有什么玩意,那就另当别论。”王报国说:“这话也在理。”刘老板要看墓洞,王报国就带他到屋外去,指着西屋外墙北边五米处的一堆树枝说:“就在这!”刘老板让人移开树枝,果然有块锅盖大的松土。刘老板说最好在上面搭个布篷,这样隐蔽些。王报国就让宋北帮忙,把给鸡遮荫的编织布扯了下来,找了几根木棍搭了个篷子。王报国问还要准备什么,刘老板说其它的我们自己有。

活要晚上干,闲着无事,宋北让王报国找了两副扑克牌,玩起了“斗地主”。一会,王报国拿来一部照相机,问宋北会不会修理,说是女儿旅游借别人家的给搞坏了。宋北正坐在刘老板身后看牌,说我哪会搞那玩意,这要到专门的商店里修。

晚饭是王报国招待。王报国杀了两只大公鸡,炖了一大盆,又炒了几个菜,搞得挺实惠。没有上酒,刘老板不让喝,怕误事。

天快黑时,又来一辆小车,下来三个人。刘老板说可以干了,分配两人一组,轮流挖洞,又派几个人四处放哨。

大约九点左右,墓被凿开。刘老板拿着手电筒爬在洞口朝里照了一会,让下人。有两人腰里系了绳子手拿电筒被送了进去。不一会,下面让接东西,有人把早已准备好了的兜子递下。提上来,刘老板用灯一照,见是一件罐状的青铜器,遍体绿锈,十分惊喜。随后一件一件的朝上提,每提出一件,刘老板都要用电筒照一照,用手摸一摸,表现出贪婪、得意的神态。东西还真不少,刘老板让王报国把床单、被罩全拿来扯成块,一件一件的包好放到车里。过了一个多小时,墓里的人上来了,个个泥猴一般,刘老板让他们找水洗一洗。

众人来到屋里,王报国提出要钱。刘老板要给十万,王报国说那哪行,说好的五十万就得给五十万。刘老板说再加十万,王报国还是不同意。这时一个汉子走过来,面带凶光,威吓说:“不行你能怎样?我宰了你!”王报国说:“刘老板,做人得讲信用。宋北向我介绍,说你讲义气、重感情;说你出手大方,喜朋好友,我才同意与你合作的。你是古董行家,刚才出来的哪一件不得值几十万?你就在乎这五十万吗?不瞒你说,下午那照相机是好的,你们的形象都在里面,我已交给了一个可靠的朋友,如果我出什么事,他就会到公安局报案。如没有事,我会马上销毁。可能咱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不要为这几个钱搞得不快活!你说呢刘老板?”刘老板沉思了一会,说:“我讲信用,你也要讲信用,抓紧把那胶卷销毁!”说吧,对他的手下一摆手说:“拿五十万来!”外边一人提来一个黑提包,朝地下一放,拉开拉链说:“你点一下!”王报国看到一沓一沓捆好的百元人民币,弯腰拿出一沓看了看说:“不用点了,刘老板是不会坑我的,胶卷我明天就销毁!”刘老板说了声再会,大步走出了门,宋北也随众人上了车。

众人走后,王报国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脸上汗珠子直冒。他老婆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从厨房里跑来,声音颤抖地说:“咋样?他们没打你吧?刚才可把我吓死了。我拿刀躲在门后,不行就给他们拼命。”王报国这才缓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把黑提包放到床底下说:“到外面看看去!”

两人来到盗墓的洞口,见洞口还裸露着,王报国连忙到院子里找了一些长短适中的木棍,贴着墓砖横竖交叉着把洞口堵住,上面又复上一层树枝,然后填土。填几锨就用脚踩一踩,填平后,上面又洒了层干土,依旧把柴草堆在上面。

回到屋里,又让老婆把值钱的、方便带的东西收拾一下。他老婆问到哪儿去?他说:“不走在这等死吗!暂时出外避一避再说。”

收拾好,天也放亮了。王报国把东西捆在摩托车后面,带着他老婆来到吴老汉家。吴老汉刚起来,问这么早来有事吗?王报国说:“红红的舅打电话来,说红红的姥姥病了,我们去看看。”又说:“我们还准备到外地去进点货,鸡场就麻烦你老多费心了,该买该卖的你老就看着办吧,一切都拜托您了。”说罢掏出钥匙和一沓钱。老汉接过说:“你们放心去吧,我让恁大哥给照看几天,你们快去快回!”

两人又来到王寨自己的家,把王报民夫妇叫了来,商量了半天。把值钱的古玩和存款折让王报民收好,叮咛要照顾好红红,又看望了父母,拿了身份证等必需品,要了一辆出租车朝徐州而来。

到了徐州,已是下午一点钟。吃了饭,带着老婆到百货大楼买了皮箱、衣服等;又到了几家银行,把一大包钱换成了几张卡;到机票代办处办理了手续;然后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在宾馆睡了一觉,起来后夫妇俩洗了个澡,换上新衣,提了皮箱,出了宾馆。此时,外面已是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争奇斗艳。王报国情不自禁地说:“还是城里好!”他老婆说:“鸡都进笼了!”这时,一辆出租突然停在他俩跟前,司机伸出头来问:“老板,到哪儿去?”王报国开了车门,让老婆提着箱子坐在后排,他坐在前头,然后对司机说:“去观音机场!”司机答应“好的!”又高兴地学了声电视剧里的台词“走——来!”脚踩油门,那车飞快地朝前驶去!

王报国夫妇在陕西周至县楼观台附近的一个小镇落了脚。王报国之所以选择来这里,一是陕西文物多。其中,西安是中国六大古都之一,历史上有十个王朝在此建都,周围帝王的陵墓随处可见。斯诺在他的《西行漫纪》里说:过了咸阳,每走一步都会使人想起中国的过去,指的即此。王报国对历史文物十分感兴趣,对秦王陵兵马俑、唐乾陵、法门寺等著名景点仰慕已久,早想来看看,苦于囊空,未能如愿。现在有钱了,趁机了却心愿。二来他想,文物多的地方淘宝肯定容易些,所以就到这地方来了。从徐州乘飞机来到咸阳机场,出了机场大门,就有一些人围上来,问住不住宾馆?价格如何便宜,条件如何如何好。要不要旅游?一日游、二日游、三日游都有。王报国给老婆商量说:“以前没坐过飞机这次咱也坐了,这地方以前咱没来过,干脆咱也就好好玩玩,就搞个三日游吧!咱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死该活脸朝上,快活一天是一天。”他老婆说:“我是没出过门的人,啥事都不太懂,你就看着办吧!”

夫妇俩随团玩了三天,参观了秦王陵、华清池、大小雁塔、乾陵、茂陵、楼观台等景点。每到一处,王报国除参观景物外,还特别留意旅游纪念品的品种及价格。三天的时间,使他真正体会到中国古代文化的灿烂辉煌,体会到什么叫气魄?什么是壮观?什么是帝王之象?直说了不起。他老婆却不以为然,说:“花这么多钱来看死人的坟头,有什么意思!还有那些外国人,大老远的坐飞机来,真是吃饱撑的!”王报国瞪了她一眼说:“你是没有文化,不知害怕,只配在家种地、喂猪!”

楼观台景区是王报国最感兴趣的。景区位于周至县东南二十公里的终南山麓,这里峰峦叠翠,清泉轰鸣,古树参天,修竹茂密,景色优美。传说是古代老子讲经修炼的地方,号称是“仙都”、“天下第一福地”。现存有老子墓、讲经台、炼丹炉、吕祖洞、五老洞等古迹。特别是老子讲经台,位于海拔500多米的山峦,南依秦岭,北瞰渭水,建筑辉煌,气势雄伟,真个是人间仙境。王报国随团队游了一圈,感到心旷神怡,心想,李耳这老头就是不简单,大老远的能找到这么个好地方来修炼。又到旅游商店看了看,大都是卖些纪念品之类,无什么特别的,到是离景点远些的路边地摊有些文物出售,有真的也有伪的。王报国想,这地方靠山,离城远,民风淳朴,又可摆地摊做生意,不失为理想的落脚处。于是,就找了一个离楼观台不远的小镇住下了。

王报国详细地考察了有关市场行情,进了一些旅游纪念品,买了一辆摩托三轮,带老婆到楼观台景区兜售,每天早出晚归。等老婆适应了以后,就让她单干,自己又进了一些仿古玉器、字画、唐三彩之类的,摆起了地摊。生意马马虎虎,每天赚的钱去掉房租和生活费用,也剩不了多少。王报国考虑再三,又做起了下乡收购文物的买卖。

王报国每天吃过早饭,先把老婆送到景区,帮她摆好地摊,然后就骑着三轮摩托下乡四处收货。这里靠近秦岭,山高路险,有时到一个村子要翻几个山头。王报国以前没走过山路,很不适应,开车走路,总是胆战心惊的。但王报国认为事情总是有利有弊,越是交通不便的地方,越能收着东西。跑了几趟,也收了一些古董,但好的不多,而且要价也高。原因是老的东西越来越少,另外,这几年全国收藏热,老百姓也都知道古董值钱,尽管不懂,也死命的往高处要价。王报国就有些懈劲。他老婆的情绪也不好,她习惯了种地、做饭、养鸡的农活,从没做过生意。摆地摊卖古玩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多少你要懂一些,能回答买主的提问。他老婆大字不识几个,哪懂这玩意,一问三不知,生意不成还受人奚落,哪有好心情呢。另外,生活也不习惯,陕西的方言也很重,说快了听不懂,电视也看不了几个台,文艺节目一放就是秦腔,直着嗓子嚎,难听死了,哪如家乡的豫剧、柳琴戏听得舒服。于是,天天抱怨王报国,要求早点回家。王报国发火说:“我想过这熊日子吗?不是没办法吗?你就先将就一下,我再想想办法!”

王报国按照事先约定的方法与王报民取得了电话联系,王报民告诉他说:“你走后的第三天,宋北就带人找来了,我说你出差了,得一段时间能来。问他找你有什么事,他说有点小事,让你回来后立即给他联系,脸色很难看。吴老汉等你不来,把鸡场也交给我了,我给了他二百块钱。现在我与春花吃住都在鸡场,家里什么事也顾不上。红红跟着爷爷奶奶也不太方便,经常闹气,说我们都不管他了,学习成绩下降得厉害,时间长了也不行。”王报国叹了口气说:“现在宋北他们盯着,回又不能回,你还要再多辛苦一段时间。”兄弟俩又商量了一些事情,王报国的情绪十分低落。

王报国抱着侥幸的心理,每天坚持到山区遛乡。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真的淘到了一件宝贝。这是尊镏金铜佛,半尺高,属藏传密宗造像,十分精制,年代约为清晚期。说来也是得之偶然,这天中午,王报国到路边的一家住户找水喝,发现这家中堂供奉了几尊神像,有观音、有财神、有寿星、还有一尊镏金佛。摆设的混杂,说明了这家主人宗教知识的浅显。王报国一眼就盯上了那尊镏金佛,借喝水的机会与主人聊了起来。他告诉主人说:“佛像和神像各有各的讲究,不能混放。佛像也不宜多放,像你家这种摆设法就有些不妥当。供了观音菩萨,就不宜再放其他佛像了,不然他们互相推诿,谁都不尽心就麻烦了。二龙治水天必大旱就是这个道理。”说得主人半信半疑的。王报国看主人心动,就提出要买他家多余的这尊佛。主人开始不同意,经不住他死磨硬缠,就报了个两千元的高价,以为这下王报国肯定不会再要了,谁知王报国就认定了这尊佛,说这佛给他有缘,多少钱都要请回去,最后就买了回来。

镏金佛的得手,像给情绪低靡的王报国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增添了希望和信心,他的活动范围又向深山拓展了不少。

半年后的一天,王报国收到了一件堪称国宝的宝贝,也因而差一点送了命。

那天王报国吃过早饭后,照例先把老婆送到景区,然后驱车到山区收货。一上午也没收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下午到了一个小集镇,见几个老汉蹲在一起闲聊,也就蹲在一边听。他们议论国家要开发乾陵的事,一位说:“如能打开武则天的墓陕西就富了,那里面值钱的东西太多了。”一位说:“据说武则天的尸体还保存完好,到时去看看她长得到底有多美。”王报国对这个话题也感兴趣,就问开发乾陵墓可是真的?一位老汉说只是听说。问王报国是哪儿的人,听口音不是此地人。王报国说是安徽人,来这儿做生意的。遂掏出烟来,每人递上一支,和他们交谈起来。听说王报国是收古董的,一位老汉说:“这一带古物不太多,以前也有人来收过,好东西早都卖了。要想收,最好到交通不便远离公路的村子去收。”另位老汉说:“听说我们村余广财家有件祖传宝贝,前几年有人上门收,他不愿买。”王报国一听,马上来了精神,问:“是什么宝贝?”那人说:“听说是个玉瓶,很值钱,但我没见过。”王报国问能不能带去看看,那人摇摇头,说那老头脾气坏,怕他见怪。王报国忙又递烟,说:“你就给我指一下门就行了,又不让你去说合。”另外几个也帮着劝说,那人碍不过众人的情面,只得答应了。

王报国用三轮车载了那老汉,路上问了一些余家的情况。绕过了一个山头,一转弯就到了一个村子,老汉用手指了指靠南边的一处房屋说:“就是那家!”说罢扭头走了。

这家是三间石头砌墙的旧瓦房,门前几棵树上拴着七八只山羊,一位老者坐在门外手把烟袋吸烟。王报国把车停在一边,前去打招呼。老汉问他找谁,王报国递支烟给他,说是过路的,口渴了找点水喝。老汉进屋端来了一碗开水,又拿了个小凳子,王报国说声谢谢,接过来,边喝水边与老汉聊天。余老汉问他是干什么的,王报国说是做生意的,下乡收古董旧货的。看了看老汉问:“你老今年高寿?身体还好吧?”老汉答:“七十八了,身体也不太好,有胃病,腿有关节炎。”又叹了口气说:“活也干不动了,养几只羊还要靠老伴上山打草,是没用的人了!”王报国说:“你二老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能再干体力活?也该在家享享福了。老人家有几个儿子?”老汉回答:“三个儿子,都成家另过了。”王报国说:“老人家好福气!让几个儿子养老不就得了,还干什么活!让他们带你到西安大医院去看病,现在科技发达,像你这病不算什么,能看好。”老汉又叹了一声,一脸无奈地说:“现在还有几个孝顺的,不来麻烦你的就算好的了!我这把年纪也活到头了,不看了,等死吧!”王报国也深表同情地说:“现在这社会风气都变坏了,不比以往了。我们村有一个叫李得贵的老人,也三个儿子,都说他有福。这李得贵好不容易把仨儿子拉扯大,娶亲生子,一家给盖了一处房屋,他自己却落了一身的毛病。仨儿子不但不问他的事,反而为争他家的一张八仙桌子闹的不可开交。”余老汉插话问:“一张桌子有什么争的?”王报国说:“这张桌子是祖上留下的红木家具,现在他们听说值钱,都想要。你想一张桌子总不能劈成三块吧?李得贵一气之下喝农药死了。”余老汉显然有了同感,也气愤地说:“这下他们就不闹了!”王报国说:“不闹就好了,三家人打成一团,头破血流的,连老殡都没出好!”余老汉连声叹气,王报国又递了支烟给他说:“年纪大了,更要想开点,自己要照顾好自己,靠谁都不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然人活一辈子有啥意思!”余老汉点点头说:“这话没错!”

停了一回,王报国试探着问:“大爷,你家可有什么古董要卖?”余老汉迟疑了一下说:“还真有一件,不瞒你说,是我家祖传之宝,我原不愿卖的,现在想通了。不过价钱太贵,你恐怕买不起。”王报国说:“你老拿来看看,先让我欣赏欣赏,价格再说。”老汉进屋一小会,抱出一个白玉双耳瓶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王报国,说了声“拿稳了!”王报国接过来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一件造型十分精美的工艺品,半尺来高,和阗羊脂白玉料,晶莹温润。上雕两飞天,身着长裙,肩披飘带,面目慈祥。下托祥云,飞姿如燕,极富动感。王报国看得呆了,他知道这是典型的唐代风格,是罕见的宝物,从精美的程度看,属宫廷之物无疑,价值应当在两百万元以上。问玉瓶的来历,老汉说:“这瓶已传几代人了。听上辈说,是上辈老人上山采药时,无意中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当时洞里有副人骨,还有一把宝刀和一串玛瑙珠子。知道是好东西,就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传到我手里,就只剩下这玉瓶了。”王报国问要价多少?老汉说:“实不相瞒,以前有人出到八万,我都没卖。十万以下不要谈!”王报国说:“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价格确实也不低。这样吧,东西呢我看上了,但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钱不够借钱我也买!你老看在我的诚意上,就少要一点,说个实诚价吧!”老汉想了想说:“一口价,十二万,少一分都不卖!”王报国说:“你老自然这么说了,再贵我也要了,我明天下午带钱来!”老汉说:“那就一言为定!”

第二天上午,王报国从县城取了钱,他老婆见他带这么多钱,不放心,也跟了来。到余老汉家已是过了午饭,老两口热情地打着招呼。王报国掏出钱让老汉清点,老汉吩咐老伴拿出玉瓶。他老伴问:“真的买吗?你给儿子商量了吗?”余老汉斥责她说:“是他们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要钱看病他们怎么不积极?不卖,难道等我死后让他们争得拼命吗?”他老伴噘着嘴出去了。余老汉收了钱,拿出玉瓶用纸包了,交给王报国说:“快走!这死老婆子肯定去叫儿子去了。”王报国又找了个蛇皮袋子包了包,交给老婆抱着,发动车子,一溜烟去了。

飞速走了三四里,见前面有一个叉道,一转方向拐了过去。他老婆问怎么不走大道拐了弯?他说怕有人追来。顺小道走了不到一里,就看到大道上有两辆摩托飞驶而去。

山区小道崎岖不平,十分难走。王报国胆战心惊的开着车子,又饥又累,大汗淋淋,边走边问路,天快黑了还没到家。他老婆在后面不断提醒他开慢点,注意安全。

到家天已黑透。王报国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洗了个凉水澡,吃了两海碗炸酱面,又把玩了一会玉瓶,抱着玉瓶睡着了。

天亮被老婆叫醒,感到头昏眼花,浑身像散了架子。他老婆看他面色紫红,用手一试,“哎哟”一声说:“你病了,烧得厉害!”就要他起床去医院。王报国说可能是感冒了,不要紧。让老婆到药店买些感冒药吃了,在床上躺了一天,吃了一些药,仍高烧不退。到了晚上,竟出现昏迷,可把他老婆吓坏了,急忙要了急救车,到了县医院抢救,医生检查说是急性肺炎引起的,再晚来一会就没命了,随即办理了住院手续。

一星期后,王报国出院了。这场病花去了八千多块钱。王报国怀疑医院多收了钱,有点恼火。

让王报国烦恼的不只是这些,王报民从家里传来不好的消息。老母亲早起给红红做饭,不慎摔倒,把大腿摔断了;红红逃学,到网吧打游戏机,老师找到家里了;由于出现禽流感,鸡场的鸡不好卖,亏空很多。

王报国心烦意乱:有家不能归,该办的事不能办,应尽的责任不能尽,这日子过得也太窝囊了。加上老婆天天给他闹别扭,说;“在家种地也比这舒心,虽然淘到了宝贝,但天天心神不安的,要宝贝又有什么意思?这给拿个金饭碗讨饭吃又有啥区别!别的还不要紧,把孩子耽误了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哭着闹着要回家。王报国虽然表面上气势汹汹的,但内心也知理亏,也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只是拿不定主意。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何不找他去问问!

这人是楼观台一位年长的道人,看上去有八九十岁年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虽弯腰驼背,但坚持不拄拐棍,每天行走锻炼,人称李真人。

王报国结识李真人也是偶然。一天突降暴雨,行人都急忙跑步找地方躲避,唯这李真人不慌不忙,任凭风急雨骤,步履如常。王报国和他老婆在小店避雨,看到后恻隐之心顿生,连忙要过老婆的伞跑过去给他遮雨,一直送他到大殿,自己却淋了个落汤鸡。李真人很是感激,每次走到王报国地摊前总要停步问候。后来听人说这李真人道行很深,上知天文地理,下卜凶吉祸福。王报国决定请他给自己看看。

一天下午,王报国见李真人走了过来,遂迎上去打招呼,说有事要请教。李真人说:“我乃出家之人,年迈老朽,不问世事,又能帮你什么呢?”王报国说:“李真人你就别谦虚了,都说你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能掐会算的,是位世外高人,请你给我算算。”李真人笑了笑说:“此言差也!天地之大,奥妙无穷,神鬼莫测,我辈不过沧海一粟,如何知晓?只能是循其规律,顺其自然罢了!”王报国递了个小凳子给他,说:“请你务必帮忙!”于是,把出外淘宝差点丧命,家里又有很多不顺心的事简单的讲了一遍,问是怎么搞的运气这么不好?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把祸事避开。李真人听罢,眯着眼,像回答王报国,又像自言自语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不好,不能为祸。不幸福,斯无祸;不患得,斯无失;不求荣,斯无辱;不干誉,斯无毁。”王报国如听天书,说:“李真人,我才疏学浅,实在听不明白。请你说通俗一点!”李真人说:“昔楚人卞和得宝玉而失双足,秦王得和氏璧而失连城;吴王得西施而失国,范蠡弃官而保命;塞翁失一马而得两马。岂不是有失就有得,有福就有祸?名利财色之祸,必起于对名利财色之追求。”王报国说:“我喜爱古董,想陕西一带多文物,就来淘宝,别的也无过分的追求。”李真人哈哈一笑,吟出一首古诗来:“竟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王报国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真人的话真是高深莫测,这是啥意思?我又不懂了!”李真人说:“宝贝在自身,何需别处寻!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精气神之源在于心,心安则气顺,气顺则神清,神清则精旺。心有宝,则有宝,心无宝,则宝无,宝在于心。”王报国有些迷惑,问:“那黄金不是宝吗?美玉是不是宝吗?”真人道:“那都是身外之物。试问:对一个身陷沙漠绝境快要渴死的人来说,一碗水是宝,还是万两黄金是宝?对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一块馍馍是宝,还是一块美玉是宝?宝,心舒也!心舒,则精气神存,精气神存,则活之有意义;心死,哀莫大焉,虽活尤死,黄金美玉得之何益!”说罢起身走了。

王报国呆呆地站着,似有所悟。李真人的一席话像冲出云层的月亮,使他的心胸豁然开朗起来。细细想起来,也是这么个道理。人就要活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穷也好,富也罢,只要舒心就好。金银财宝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苦苦追求。秦王陵地宫藏宝集六国之精华,乾陵经唐高宗和武则天生前经营数十载,宝藏更丰,其宝尚存,人又何在?又想到余老汉所讲玉瓶的来历,那位身携玉瓶,手持钢刀之人,得玉瓶定然不易,可曾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我今得宝瓶,谁能料他日又落谁手?出外淘宝虽有所得,但失去的更多,老母亲卧病不能前去尽孝,女儿正值培育之年,却缺少父母的关爱,荒废了学业,自己为买玉瓶得病差点送命,夫妇俩天天闹气……这些日子,烦心、担心、操心、惊心尽有,就少舒心。这淘的哪儿是宝?分明是寻的烦恼!越想越觉得李真人说得有道理,真个是世外高人。

王报国思考了两天,似乎悟彻了一些。他设法给刘军要通了电话。刘军一听是他的声音,就惊奇地大声说:“你小子这两年跑哪儿去了?找你找不到?”王报国说:“在外地做个小生意,还不错。你咋样?还那么忙吗?”刘军说:“比以前还忙。现在市里搞全民招商引资,任务分解到各个单位,单位分解到每个工作人员,实行年终目标考核一票否决。完不成任务的,年终无奖金还要处罚,单位的负责人不能参加评模评先,不能提拔重用。我们的局长正活动着进市委常委,本来很有希望,就这一件事完不成任务,急得他团团转,他是三百万任务。我是一百万元,正愁无法完成呢!”王报国问找他何事?刘军说:“最近抓获了几个盗墓贼,上次骗你的宋北也在其中。审讯时我再三追问他骗你的事,这小子死不认账,说根本没这回事,也不认识你!我想让你来作证。”王报国一阵惊喜,忙问能判多少年?刘军说:“他们用炸药炸墓,性质恶劣,态度又不好,看来最少也得七八年。”王报国说:“我那几个钱也不多,我也不想多事了,就算了。”刘军说:“你小子倒大方,这可是包庇罪啊!”王报国笑了笑说:“就请老同学多包涵吧!”又说了一些闲话,挂了电话。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改变了王报国原来的打算。他和老婆商量了大半夜,第二天给刘军打了电话。告诉了刘军自己一怒之下也曾骗了宋北一伙的事,说如果能保证回家无事,他愿意把国宝级的玉瓶捐给刚刚建成的市博物馆。刘军沉思了一下说:“这事问题不大,我考虑好了再给你联系。”

没过几天,刘军打来了电话。说:“你上次说的事,我给我们局长汇报了,我们商量了一个办法:一是市博物馆成立了文物鉴定服务中心,你可将玉瓶折价为三百万投资入股,算我们局长的招商引资项目。二是入股后,再无偿捐给博物馆。博物馆聘请你为副馆长,享受副科级干部待遇,进事业编。我觉得这是双赢的事,你看如何?你如同意,这事就由我来办。”如此优厚的条件,王报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声说行,只是担心骗宋北一伙的事被追究。刘军说:“这你尽管放心,我们局长说骗得好!还夸你有智谋呢,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况且,宋北也没交代这事,以后就是揭发,也是他罪加一等,治不死他才怪呢,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一件挺复杂的事情,就这样戏剧性的解决了。

王报国夫妇这几天忙着做回家的准备,并电话告诉了王报民回家的时间。刚打算第二天坐火车走,下午王报民带着刘军找来了。王报国吃了一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刘军解释说:“明天市博物馆开业典礼,搞得很隆重,邀请了不少外地名人,市领导知道你要捐国宝,十分重视,把你列为重要贵宾。局长派我来接你,今晚六点的飞机,赶快收拾收拾走吧,局长还亲自在观音机场接你呢!”

晚上六点,王报国一行登上了去徐州的班机。王报国看了看机号,还是来时坐的那架,心情异常复杂。他坐在飞机上,透过窗口看了会飞动的白云,就闭目沉思起来。他在琢磨祸福相生和心舒即宝的道理。

责任编辑赵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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