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哲理穿透“平凡”

曹振国

[小引]

与睿智聪慧的人交谈，总是感到如沐春风，是智慧赋予了他独特的魅力：一篇意味隽永的文章。总是让人觉得有思想深度。是哲理提升了文章的品位。

哲理是利箭，它能穿透层层帷幔，直中目标：哲理是闪电。它能穿透层层雾霭，并射出耀眼的光芒。哲理是拷问灵魂引发的思想碰撞，哲理是直面情感激发的智慧火花。普通的事物因为有了哲理的昭示而引人注目，平凡的人生因为有了哲理的观照而熠熠生辉。

[哲理穿透]

流不进大海就流进杯子查一路

他曾经是一个顽劣的孩子。用文具盒夹住前排女生的头发，在老师粉笔盒里放一只青蛙，让课桌抽屉里雏鸟的叫声响彻整个教室。

父亲吊起他的双手，用皮带抽打他。重重的责罚只会加重他的逆反心理。

最后一次，他打碎了全教室的玻璃。

他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他做好了种种应付老师的心理准备。他想，老师这次一定不会轻易饶他的。

老师安详地坐着，手中的茶杯冒着热气。意外地，老师叫他坐下，和颜悦色，这让他猝不及防。他有些惶恐，也有些不明就里。老师说话了，“你说这杯子里的水像什么?”他感到意外，想了想，说：“像杯子。”

老师点点头，“对!你再看看面盆里的水像什么?”他说：“像面盆!”“再看看塑料桶里的?”他迷茫了，“像塑料桶啊!”他弄不明白，到底水像什么呢?

跟着老师，他走到了学校不远处的一块小烂泥塘边。烂泥塘水面漂浮着各种垃圾，散发着恶臭。老师指着塘里的水说，这里也是水，你愿意做这里的水吗?人有不同的状态，进入了不同的状态就如同水进入了杯子、面盆、塑料桶和烂泥塘一样。

那个冬日，走在回校的路上，这孩子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自责。老师亲切地抚着他的头，指着远方跟他说：“一路同学，你很聪明，我希望你将来能流进大海!”

流进大海，人生的状态就像大海，人就成了大海，获得了大海的丰富和博大。几十年过去了，我没有流进浩渺无垠的大海。可是，老师的话，常常令我从梦中惊醒——不能流进烂泥塘而万劫不复。如果人生像水一样注定要流进一个容器，我愿意像杯子，像面盆，哪怕是塑料桶。即使没有大海的宽阔和深沉，即使平庸，但是，活得简单，干净，透明，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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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日常生活中常见之物，由水引发的思考举不胜举，古人早就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哲思。这篇短文从水的有形与无形引出关于人生的思考：“人生像水一样注定要流进一个容器”，“流进大海，人生的状态就像大海，人就成了大海，获得了大海的丰富和博大”。一个人即使不能流进浩渺无垠的大海，至少要像杯子、面盆、塑料桶中的水一样，“活得简单、干净、透明、实用”，“绝对不能流入烂泥塘而万劫不复”。大海、杯子、烂泥塘，这三种人生状态对比鲜明，朴素而又具有震撼力，让“我”这样的一个顽劣学生翻然悔悟；同时，其哲理也能引发读者关于人生的思考：选择人生必须以干净、透明、实用为底线。

父亲的菜园佚名

父亲在新翻的地里来回地走，不干不湿的新土松软得如同一层海绵。父亲步履蹒跚，我在心里笑他这是在学走模特步。是的，父亲这时候是一位神气十足的模特儿，充满了自豪和炫耀，这平整而松软的土地就是他展示的T台。

这里原是一片坡地，父亲吆喝着牛，用犁和铁耖让它变得平坦。父亲扛着犁牵着牛来到这里时，心里就像一个远见卓识的服装设计师一样，在构思着如何裁剪，如何拼凑搭配。父亲用牛和犁做针线对它进行缝缝补补，又用铁耖当熨斗不断地把它熨平。父亲俨然是一位巧夺天工的大师，让一片凹凸不平的坡地变成待播的园田。

父亲一边把牛鞭甩得劈啪作响，一边不断地吆喝着老牛，仿佛举着点石威金的魔棒儿在念着咒语。在旁人看来凹凸不平的荒坡，父亲在心里早就描绘成了一片菜地，那里葱蒜在很响地拔节，芫荽默默地散发着幽香……

蚯蚓在新翻的土上缓缓地蠕动，晒着太阳。父亲不忍心踩上它们，捧一抔土盖上它们，好让它们尽快回归到土里。我心里想，其实父亲又何尝不是一条蚯蚓呢，一条在土里耕耕耙耙的老蚯蚓。也许不知何年何月，也同这蚯蚓一样钻进土里。太阳默默地晒着这一畦地，泥土的芳香和着蚯蚓的体液和着父亲的汗水蒸腾上升，随风飘散，这是乡村特有的令我感到亲切熟稔的气息。

父亲要我和他一起挑沤好的粪肥上菜地。粪肥堆距菜地有一里之遥，我说，用独轮车推吧。父亲说，用粪筐挑。我说，用独轮车推省力气些。父亲说，用独轮车会把地碾硬；人欺地，地欺人，偷懒取巧菜就不长。我拗不过他，只得随他一起用肩挑。八九十斤的担子把我细嫩的肩压得生疼，汗水顺着眼镜架淌。父亲来来去去一阵风，他的肩虽瘦得皮包骨却硬而有力。我想，不是父亲思想不开通，恐怕是他骨子里的一种对土地的膜拜和尊重。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值得褒扬的农民意识。

傍晚的炊烟在落日的余晖里四处飘荡，母亲在山岭上喊我们吃饭。父亲牵着老牛，扶上犁耖，仿佛在对它们说，老伙计，辛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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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散文如果仅仅只有前半部分的细致描摹，那些生动的语言，便会因缺少思想内涵而变得华而不实。读到文中“我心里想，其实父亲又何尝不是一条蚯蚓呢，一条在土里耕耕耙耙的老蚯蚓。也许不知何年何月，也同这蚯蚓一样钻进土里”，才让人觉出了文章的分量。把父亲比做蚯蚓，我们丝毫读不出作者对父亲的不敬，反倒觉得这是此文最成功的亮点。作者对一个普通农民的一辈子进行了哲理的观照，把握了农民一辈子在土里“耕耕耙耙”的实质，才有了如此富于哲思的联想。下文叙写了“父亲”与“我”在对待土地的态度上的差异，“父亲说，人欺地，地欺人，偷懒取巧菜就不长。”多么朴素的观点!作者的哲理眼光穿透了“朴素”的表象，认识到这是一位农民“骨子里的一种对土地的膜拜和尊重”，进而又称赞“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值得褒扬的农民意识”。正是有了这些哲理的穿透，文章才有了沉甸甸的分量和内涵，有别于一般的亲情抒怀类文童。

[思路点拨]

如何穿透表象，获得哲理呢?可以从下面四个方面考虑。

1、勤于思考，学会穿透平凡表象，归结出富于哲思的本质特征。对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要经常地尝试着揭开它外表的面纱，进行接近本质的哲理思考。如由“天上的流星”想到“瞬间也能创造辉煌”，由“地上的小草”想到“卑贱的生命往往更具有顽强的生命力”，由“肥皂泡”想到“美丽的东西往往难于永恒”，等等。例文一由“人生像水一样注定要流进一个容器”，引发出了关于人生的思考；例文二由“父亲”的话体悟到这是农民对土地的“膜拜和尊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值得褒扬的农民意识”。这些思考均体现了透过现象归结本质的“功夫”。

2、善于思考，学会从多角度引发哲思。多角度思考问题体现了思维的灵活性和全面性，是提高思维能力的重要方法，也是引发哲理思考的前提。如由“房子中的灰尘”引发思考：房子要经常打扫灰尘，人的思想也要经常清扫灰尘，不清扫就会影响到人的健康成长。又如照镜子，镜子能真实地展现被照事物的面目，但形成的像却是“虚”的，这就是镜子的“虚虚实实”；与透明的玻璃相比，镜子背面的水银遮断了人向外望的视线，它容易让人自我满足、自我欣赏。这些思考如果再加以深入，就不难敷衍成富于哲思的文章了。

3、长于联想，学会运用由此及彼、由物及人(或由人及物)的相似联想，激发哲思火花。生活中的平凡事物，如果用人的精神、气质加以观照和审视，大多能引发哲思。如周敦颐赋予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特质，陶渊明赋予菊高洁傲霜、不随世俗的风骨，这都是用人的精神、气质观照这些客观事物的结果；白居易在《养竹记》中高度赞美竹子的“本固”“性直”“心空”“节贞”等品格和情操，将竹比做“贤人君子”，第二篇例文中把“父亲”比做“蚯蚓”的联想等，这些都是由相似联想引发的思维火花。

4、敢于创新，尝试运用创造性思维引发哲思。前面提及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多角度思考和运用相似联想，也可以融入创造性思维。如就“摔跤”这件事来说，由小孩儿学走路免不了要摔跤，想到“漫漫人生路上也免不了要摔跤”；由摔跤之后，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想到“面对人生挫折要学会坚强”的道理。这是较常规的思维方法。如果想到“摔跤之后不要急于爬起来，要想一想为什么摔跤”，从而得出“摔跤之后要善于从挫折和失败中总结教训”的道理，那么相对来说，这一层意思就比前面更有创造性。又如，由蚌因为经受了沙子的磨难而孕育出珍珠，想到“磨难也是人生的一笔财富”；珊瑚树因为火山喷发而遭受灭顶之灾，但珊瑚树吸收火山灰中的矿物质而形成各种不同的色彩，由此可想到“灾难也能创造美丽”。这些材料和思维方式往往让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