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需要的感觉

莫小米

大海上有一个小岛。

小岛离大陆很远，离大岛也不近。

当年这里住着许多渔民，岛的周围簇拥着渔船，也曾繁荣兴旺。渐渐地，渔业凋敝，渔民的子孙另谋生路，纷纷迁离。

他就是在6岁时，随爸爸妈妈从小岛撤离的，走之前，将奶奶埋在了爷爷的身边。

他在大岛长大，读书，毕业。他读的是医科。十多年中，他每年都要跟父母到小岛去一趟，给爷爷奶奶上坟。这十多年大岛发展飞快，到处是新建筑，可小岛几乎不变，唯一的变化是人越来越少，从原先数千人减少到了数百人。

除了食物，老人们最需要的是医疗，可是小岛上没有医院，大岛上的医生原先隔三差五乘船来巡诊一番，现在也不来了。老人生了病，只能苦熬，实在熬不过去，才去大岛的医院。其实老人的后辈都在外面的城市安了家，要接他们走，他们不愿意，他们留恋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还传说着，某阿婆患了癌，被儿子接去城市就死了，而某老伯患了癌，留在小岛，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呢。

于是他去了小岛。他的到来，就是小岛的节日，老人群中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医生，他们爱他，疼他，倚赖他。

他半个月一趟去大岛的医院拿针拿药。他一走，老人们全聚在码头上，看着大岛的方向，等他，盼他。他的船一靠码头，老人们一个个开心得像孩子一样。

老人大多不会讲普通话，他就凭着幼年记忆中的土话和他们交流。一年下来，他认识了岛上所有老人，而且记得哪位老伯血压偏高，哪位阿婆心脏不好。

他的同学来看他，刚来感叹空气新鲜天蓝海蓝，但住不了几天就要逃。

有记者问：这么孤独，这么寂寞，你受得了吗？

他答非所问：生命的有效抢救时间只有五分钟，但这里的老人急病送医院，最风平浪静的时候坐船也得一个小时。

他感慨：我曾经拿着一叠简历在大小城市转悠，被告知这儿不需要人，那儿也不需要人。在这里，我终于知道，被人需要的感觉有多么好！■

摘自“金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