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瓣人生

编译/刘宇婷

珍妮又发出一声厌倦的叹息。她把一缕乌黑的秀发掠到耳后，对着一大摞等待签名的圣诞贺卡皱眉。寄贺卡有什么意义吗？再说，“夫妇”一栏要求两个人签名，而她现在……

离婚让珍妮深感空虚和残缺。也许今年的贺卡就免了吧，节日装饰也算了。说实话，就连圣诞树她都懒得弄。她已经推掉了圣诞唱诗班和教堂的基督诞生表演。圣诞节是与人分享的节日，而她的圣诞节无人分享。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穿着厚袜子轻轻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她朝空荡荡的门廊张望，没有一张朋友的面孔——现在她可能正需要这个——只有一个漂亮的绿色礼品袋放在地上。谁送的？她纳闷。为什么呢？

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珍妮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把碎金箔纸，最后才摸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打印的信笺。上面写着……一个故事？

在丹麦的孤儿院里，有一个新来的小男孩。圣诞节就快到了……

珍妮被这个故事的开头吸引了，不由坐进厨房的椅子。

他听别的小朋友说，在平安夜，孤儿院的大厅里会出现一棵奇妙的大松树，松枝上将点亮许许多多的蜡烛。他还听说了那个神秘的捐赠人的故事，每年，是他使这一切成为可能。一想到这辉煌的美景，小男孩的眼睛睁大了。他见过的唯一 一棵圣诞树是透过别人家灰蒙蒙的窗户偷看到的。还有哪！孩子们兴奋地说。还有？哦，是的！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孤儿院里不吃平常的稀粥，而是吃香喷喷的炖羊肉和热气腾腾的烤面包。最后，也是最难得的，小男孩得知，每个人将受到一个特殊的款待。他也将加入伙伴们的队伍，领到属于他自己的……

珍妮把信纸翻过来，没有续篇，只有一行出乎意料的字——每个人都需要庆祝圣诞节，你同意吗？请在明天阅读第二部分。她折起信纸，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第二天珍妮很忙，忙得把那个故事忘个一干二净。晚上，她下班后匆匆赶回家。要是抓紧点，也许还来得及布置一下壁炉。这时，门铃响了，打开门，地上有一个红色礼品袋，珍妮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她连忙取过袋子，翻出里面的信。上面写着：领到属于他自己的一只橘子。

珍妮觉得不可思议。一只橘子？这就是特殊的款待？！

一只橘子！属于他自己的？“没错，”小伙伴们向他保证说，“人人都有一个。”小男孩闭上眼睛，尽情想象这美妙的一切。圣诞树，烛光点点，丰盛的晚餐，还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橘子……他知道橘子的气味，浓烈而甘甜，但仅仅是气味而已。他在市场的水果摊前使劲儿嗅过。有一次，他甚至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那油亮亮的坑坑洼洼的橘皮。很多天，他都幻想自己的手指仍留有橘子的味道。但是，亲口品尝，而且吃掉一整个橘子？上帝啊！他想都没想过。

故事在此戛然而止，不过珍妮并不担心，她知道明天还会有续篇。

第三天晚上，珍妮焦急地等待着门铃声。她没有失望，这一次，鼓溜溜的金色礼品袋比前两个更重了。她撕开放在金箔上的信封。

平安夜正像小男孩想象的那样，空气中弥漫着炖羊肉和烤面包的香味，还夹杂着松脂的清香。无数支蜡烛交相辉映，大厅里布满了金色的光晕。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望着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领到了橘子，并礼貌地说“谢谢”。

队伍快速地向前移动着，不一会儿，小男孩就发现自己站在了高大的松树和同样高大的院长面前。

“太糟了，小伙子，太糟了。但是在你来这儿之前，人数就已经统计完了。看来没有多余的橘子了。明年，对，明年你会得到一只橘子。”

伤心欲碎的孤儿两手空空地奔上楼，把流泪的脸埋进枕头。

等等！这不是珍妮想要的结局。她真切地感受到小男孩的痛苦与孤独。

小男孩发觉有人轻轻拍他的后背。他努力平息抽泣。那人仍执著地拍着，直到小男孩把头从枕头底下抽出来。

还没看见，小男孩就先闻到了。在床垫上放着一块餐巾布，里面包着一个剥皮的橘子，散发着浓浓的果香。它是由别的小朋友省下的橘瓣拼成的，每人捐出了一瓣，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橘子！一个属于小男孩自己的橘子……

珍妮擦去腮边的泪水。从礼品袋的底部，她发现了一只橘子——金箔包裹的巧克力橘子——已然被切分成很多瓣。几周来第一次，珍妮微笑了，发自内心地微笑了。

她开始复写这个故事，把巧克力的橘瓣分别包给不同的人。其中有马路对面的波特夫人，58年来头一回一个人过圣诞节；还有街区那边的梅兰尼，面临着第二轮的化疗；还有和珍妮一起跑步的简，一个叛逆少年的单身妈妈；还有孤独的布拉德太太，几乎已经双目失明；还有苏，独自照顾着上了年纪的母亲……

珍妮知道，来自她的一小瓣橘子也许微不足道，但很多人的橘瓣加在一起，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爱之果，而很多份爱加在一起，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人生。

橘瓣人生，爱的人生。■

司志政摘自《儿童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