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淦生
中学语文课本上有一篇文言文,题目是《扁鹊见蔡桓公》。按照教学参考书上的解释,蔡桓公是一个“不听劝诫,不思悔改,刚愎自用,至死不悟”的可厌又可悲的典型,所以,讲到这篇课文时,教师几乎无一例外地要对蔡桓公的“讳疾忌医”大加挞伐。
其实,如果我们不对蔡桓公心存成见,而是静下心来对这则带有几分寓言色彩的故事细加咀嚼、体味,或许就会发现,舆论一味地扬扁鹊而抑桓侯,委实有失公允。如果认真地探究一番酿成蔡桓公悲剧的根本原因,除了其自身的主观因素(诸如不懂医道、盲目自信之类)之外,我认为作为医生的扁鹊先生恐怕也难辞其咎。
蝼蚁尚且偷生,身为“国家元首”、享尽富贵荣华的蔡桓公想必不至于置自身疾病于不顾,拿着身家性命当儿戏(这一点,从故事中他病发体痛时急匆匆“使人索扁鹊”这一细节便可得到证明)。诚然,桓侯对扁鹊的四次大同小异的劝告或不应,或不悦,甚至背后对扁鹊极尽挖苦嘲讽之能事,乍一看实有讳疾忌医之嫌。然而深入想想,这又绝非“讳疾”二字可以涵盖得了的。因为扁鹊与蔡桓公初次相见时,蔡桓公还只不过是一个“病毒携带者”,对自己的病情、病因及其“预后”完全懵懂无知,扁鹊的那些直来直去的告诫在他听来定觉十分唐突,很有几分耸人听闻的意味,甚至与诅咒无异。这让万人之上的国君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接受得了?故而拒绝劝告、回避诊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扁鹊既为神医,技能盖世,对桓侯的病因、病理及其严重性必定了然于心,但他每次都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式化地提个醒,而全然不顾听者的感觉,对病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更是不着一字,讳莫如深。其结果便是一次又一次地贻误了治病救人的良机,致使桓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而他自己却一走了之,远赴他国继续他的“神医”生涯。如此举动,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倘若当初扁鹊能够把握患者心理,讲究点语言表达艺术,选择好进言的场合(毕竟疾病也属于一种个人隐私),注意些方式和方法,我想蔡桓公决不至于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拒扁鹊于千里之外。由是观之,在对待蔡桓公的病情这一问题上,扁鹊的言谈举止实在有损其“千古神医”的美名。至少,他在“服务态度”和“服务艺术”上与“神医”之名颇不相称,尚有进一步提升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患者由“疾在腠理”到命赴黄泉而无所作为,对一个有良心的医生(尤其是“神医”)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悲哀。
扁鹊“失职”的后果也给了我们这些肩负着“塑造人类灵魂”之任的教育工作者一些启示,提醒我们时时警醒自己,谨防重蹈扁鹊的覆辙。作为教师,我们面对的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在转化后进学生、帮助有缺点错误的学生健康成长这一问题上,更有必要记取扁鹊的教训。对那些偶染微恙而不自觉的学生,切不可仅仅满足于一句“君有疾”式的提醒乃至恫吓,要耐心细致地帮助他们查找病源,分析病因,使他们既了解疾病的危害,又能树立起战胜疾病的信心。相反,一味做空洞的说教或是不着边际的训诫,只会使他们产生厌烦甚至逆反情绪,形成“抗药性”。长此以往,他们的表现必然与教育者的愿望背道而驰。这与其说是学生“讳疾忌医”,不思进取,倒不如说是育人者方法简单,误人子弟。至于那种看着自己的教育对象“滑坡”而漠然置之者,则更是与为师之道相去远矣,这就不是“艺术”层面的问题,而是“态度”层面的问题了。
每个人都有着一颗渴求上进的心,只要我们既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既从严要求,又充满爱心,蔡桓公式的悲剧就一定不会在我们身边重演。
(作者单位:江苏省盐城市解放路实验学校高中部)
编辑 付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