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扁鹊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无论是医术精湛的扁鹊，还是讳疾忌医的蔡桓公，《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都给后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桓公不是蔡桓侯，而是齐桓侯。那么到底哪个版本是真的？

扁鹊见的是蔡桓公还是齐桓公？

《天回医简》（国内迄今为止发现的内容最丰富、体系最完整、最具理论和临床价值的古代医学文献）中有一部叫《脉经·上》，刚出土时被命名为《敝昔医论》，因为其中多次出现“敝昔曰”。敝昔何许人也？原来，“敝昔”就是“扁鹊”的通假字，敝昔就是神医扁鹊。

那么，扁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一些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大家最熟悉的扁鹊故事，要属《扁鹊见蔡桓公》了。据说，扁鹊去见了蔡国国君蔡桓侯。因为诸侯通称“公”，所以桓侯又叫桓公。扁鹊说：“您有细微的疾病在皮肤与肌肉之间，如果不治疗，就会深入体内啊！”桓公却说：“寡人没有病呢！”扁鹊退下，桓公就对身边的侍从说：“这些医生啊急功好利，故意把没病的人说有病，来显示自己的本事啊！”过了十天，扁鹊又去见桓公，说：“您的病已经到了肌肤，如果不治疗，将会更加深入体内！”这时桓公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

又过了十天，扁鹊再次见桓公，说：“您的病已经到了肠胃，如果不治疗，将会更深入体内！”桓公更加不高兴了。之后又过了十天，这次扁鹊远远见到桓公，马上掉头就跑了。这下桓公奇怪了，派人去问原因。扁鹊说：“疾病在皮肉之間时，汤熨就能治好；在肌肤时，针灸也能治好；在肠胃时，火齐汤可以治好；但在骨髓的话，掌管命运的神也没办法了。现在病在骨髓，所以我没办法了。”又过了五天，桓公身体疼痛，派人召见扁鹊，但扁鹊已经逃到秦国去了，桓公就这样去世了。

这个故事记录于战国时期的《韩非子·喻老》中。无论是医术精湛的扁鹊，还是讳疾忌医的蔡桓公，都给后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故事情节虽然大同小异，但也存在一些差异：桓公不是蔡桓侯，而是齐桓侯。

那么，扁鹊见的到底是蔡桓候还是齐桓侯呢？如果扁鹊同时见过两位桓侯，为什么发生的事件会如此相似？这就说明，至少有一个记载是不可靠的。

《扁鹊仓公列传》里的记载有一个明显的疏漏

扁鹊见齐桓侯的故事，见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史记》本刊有售，精装全6册，原价1580元，现价268元）。这是太史公为战国医者扁鹊和汉初医者淳于意（号仓公）两人立的合传，也可以视为《医者列传》。其中说，扁鹊是渤海郑县人，他年轻时本是一个普通的驿站管理员。后来有一位叫长桑君的客人来投宿，扁鹊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对他非常恭敬。有一天，长桑君拿出一种药，让扁鹊配着草上的露水吞下去，然后把全部秘方都传给了扁鹊。后来，长桑君就消失了。

扁鹊服药三十天后，发现双眼能够穿墙透视，也因此能够看穿人的内脏疾病，但他表面上还是为人切脉诊病。这自然是对扁鹊医术高超的神话说法。之后，扁鹊有时候在齐国行医，称为卢医；有时候在赵国行医，称为扁鹊。

春秋后期，晋昭公在位时，卿相赵简子独揽大权。有一次，赵简子昏迷五天，大夫们都很忧虑，就请来扁鹊。扁鹊诊断之后，认为赵简子血脉正常，不必大惊小怪。果然，在两天半后，赵简子就醒了。扁鹊说他去过天帝那里，并预言了赵氏要消灭晋国的范氏、中行氏，并灭亡戎狄的代国，另外还预言晋国七世之后要灭亡。大家把扁鹊的话告诉赵简子，赵简子认为他是奇人，赏赐给他良田四万亩。

这里有一个明显的疏漏，就是晋昭公于公元前531年至前526年在位。此时，晋国的卿相是韩宣子，而赵简子成为卿相在公元前493年，《扁鹊仓公列传》的时间明显有误。错误还不止这一处。因为接下来，扁鹊又去了虢国。碰巧虢太子去世，一位懂医术的官员告诉扁鹊情况。扁鹊听了官员的描述，就说自己能让太子复活。他认为，太子的病不过是“尸蹶”，只是阳气陷入阴脉，使得脉络被堵，看起来像死了，但实际上并未死去。

之后，扁鹊从太子百会穴下针。过了一会儿，太子果然苏醒了。扁鹊又让人准备药熨和药剂，混合煎煮敷在太子肋下，太子就能坐起来了。太子喝了二十天汤剂后，痊愈如初。这次治疗让扁鹊名声大振，大家都称赞他能起死回生。这个故事见于更早的《韩诗外传》。但其中涉及的虢国，其实在100多年前就已经被晋国灭亡了。

东汉画像石上的扁鹊以人首鸟身的形象出现

接着，就是扁鹊见齐桓侯的故事了。周朝有两个齐桓侯（公），一个是春秋前期大名鼎鼎的齐桓公，另一个就是战国前期的齐桓公。但这两位桓公、蔡桓侯和赵简子不在一个时代。而《扁鹊仓公列传》中说，扁鹊名声传遍天下，到赵都邯郸做过妇科医生，到周都洛邑做过老年医生，到秦都咸阳又做过儿科医生。但遭到秦国太医令李醯的嫉妒，被李醯派刺客杀死。

扁鹊的故事在《扁鹊仓公列传》中就这样结束了。另外一些文献也记录了扁鹊，比如《战国策·秦策》（《战国策诠解》本刊有售。精装全6册，原价1580元，现价328元）说扁鹊还为战国时期的秦武王看病，秦武王却听信大臣的意见，不信任扁鹊。扁鹊非常生气，认为国君与聪明的人议事，却让愚笨的人败坏，可见国君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亡国；《新语》说扁鹊本住在宋国，得罪国君而逃到卫国。卫国有人要病死，扁鹊去他家治病。他的父亲却认为，儿子需要良医，扁鹊不能治好。之后父亲请来了巫师，患者因此去世了。

以上就是《史记》及之前文献记载的扁鹊故事。我们可以发现，扁鹊的时间跨度非常大，从春秋一直到战国，都流传着他的故事。蔡桓公与齐桓公，明显是一个故事一分为二。这些当然不会是完全真实的记录，如果排除其中虚构的因素，那么可以理解为这些“扁鹊”并非是同一个人，而是春秋战国医者的一个共同符号。司马迁作《扁鹊仓公列传》，把这些时代背景不同的故事整合在一起，并非他不会辨别，实际上更多是为后人保存了原始资料。

东汉时期又有一种说法，说黄帝时期还有一个神医古扁鹊，这就更像是一个名号了。东汉时还有不少以扁鹊行医为题材的画像石，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扁鹊并非人形，而是以人首鸟身的形象出现。这样的想象当然与扁鹊名“鹊”有关，但也印证在汉朝人心中，扁鹊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人物。总之，尽管扁鹊的故事真真假假，但我们从中也能一窥战国汉初的医学成就。

（《北京青年报》 林屋公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