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静
我们与领导者的矛盾关系也可以从进化中找到答案
什么造就一位好的领导?美国大选在即,很多人提出这样的问题。的确,这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问题。
直到最近,还很少有人考虑过领导能力的起源问题。其实,领导能力是对集体行动需求的一种反应。一个组群的成员怎样决定要干什么、如何去干和什么时候干呢?一个很明显的解决方案就是让一个人带头做领导,其他人都同意追随。在人类,这能力可能包括计划、交流、组群决策、能力认知、社会学习和冲突管理等等方面。虽然这些性状一般都和高层次的推理有关,但对领导能力的认知、适应可能早在现代人出现之前就已经进化出来了。
很多昆虫的游走模式、鱼类的集群模式和鸟类的飞行模式都表明缺乏复杂认知能力的物种仍然能表现出领导能力和追随能力。也许它们正是采用了“跟随第一个开始动的”简单原则。我们的近亲黑猩猩也使用领导能力来协调组群活动、保持和平或发动战争。
权力从独裁领导者那里偏移
人类的发展有三个明显阶段,领导能力的性质改变反应了文化和社会的变革。第一个阶段最长,是从250万年前人属出现,一直到大约13000年前最后一次冰河期结束的时候。在这个时期内,我们的祖先可能生活在半游牧、狩猎和采集的群组中,这些组群在50人到150人之间,彼此大多有亲缘关系。人们普遍认为,那时部族基本上实行平等主义,没有正式的首领。但是,他们有诸如最佳猎手和勇士或最智长者等“伟人”,这些人的影响限定在其专长的范围之内,而且关键的是,他们的品质都只是由追随者认可的。这表明下属之间的协作使得早期人类的发展超越了在其他灵长类上发现的优势等级的社群结构,趋向于一个以声望为基础更具有民主风格领导能力的等级结构。
在大约13000年前,由于农业的发展,人类组群定居下来,人口迅速发展,在人类历史上,人类社会第一次积累了剩余的资源。人们需要首领来重新分配这些剩余物资,和应对组群内和组群间的冲突,因此首领的权利相应增加了,同时也带来了滥用职权的可能。这时的首领们可以汲取资源并将其用于创造文化精英,而不满的追随者却不能随意离开剥削的统治者。这种变化的结果是一个更为形式化的独裁领导者风格,出现了最初的酋长和国王,以及通过武力强行榨取资源的军阀。
大约250年以前,工业革命为领导能力进化的最后阶段铺平了道路,这一阶段对领导能力的理论性讨论几乎都趋向集中在商业和政治上。在这一时代的开始阶段,追随者比奴隶稍多一些,但是由于市民和雇佣者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他们开始寻找压服他们的领导者的过失,于是,权力从独裁领导者那里偏移,有点仿佛回归到古代的平等主义方式。
古代环境可能为我们配置了对领导者某种特征的直觉偏爱。起初,我们希望他们既胜任又仁爱,因为这种人将会更好地获取资源并更愿意分享资源。我们也趋向选择具有某种身体特征的人做领导者。其他理论不能说明身高、年龄、体重和健康等性状对独裁品质的重要性,但从进化的观点看,这些却是有意义的。
比如,古代的“伟人”可能相当贴近字面的涵义:即借助令人难忘的魁梧身材,高个子的人将成为更有效的维和者和更具胁迫力的敌人。即便在今天,我们对高个子的领导人仍有偏爱。
在古代,长者更容易获得专门知识。而在现代社会中,比如在管理一个公共社团时,年长的领导者也更喜欢处在知识是至关重要的形势中。在考虑实力和精力的前提下,追随者也会进化出对体格匀称和身体健康的领导者的偏爱。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当代选民都喜欢身材好和充满活力的候选人的原因吧。
要男领导还是女领导?
人们争论更多的是,进化也许可以解释我们在大多数环境下对男领导者的偏爱。
最近,一项由英国肯特大学马克·范福特和布莱恩·斯宾萨克所做的研究显示,也许是因为在人类历史的绝大部分进程中,组群间冲突都是由武力解决的,当面临着来自另一个组群的威胁时,组群倾向于寻找男性领导者。然而,在一个组群处在内部冲突的形势下,人们喜欢推举妇女做最有效的领导者。
最近的一次模拟选举研究证实,当一个国家处在战争中的时候,人们倾向于选举男性总统,事实上,美国选民在受到战争威胁的时候就倾向于选择鹰派总统。而在和平时期,人们会选女性总统。组群间冲突的历史可能倾向于由男人采用等级分明的领导风格,与此同时,对社会统一的需要,可能也需要配备更平等、更有个性和公众风格的女性。如果现代生活的许多部门中男性领导的优势是我们过去的遗迹,那么,在当今这个强调人际能力和网络建设的互联世界中,这将是一个代价高昂的遗迹。
但是,现代领导能力的作用与我们心理状态所适应的领导能力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而且这种错配可能会导致一些问题。当初,我们的狩猎采集者祖先就会根据身边的困难性质来服从不同的领袖。今天,一个单独的个体也经常要对一个企业方方面面的管理而负责。但很少领导能具备全部的所需技能,这大概可以说明目前高级管理人员的稀缺现状。调查显示,有60%~70%的雇员发现,他们最大的压力是应付他们的直接上司。这部分原因是因为古代的首领是由追随者拥戴才获得的权利,而现代的组织领导通常都是由其上级指定,要对其上级负责,下属则几乎没机会允许制裁上司。
在古代社会,做首领和做追随者在社会地位上的差别很小,而今天,在美国CEO的平均工资与其工人的差别是179倍。对进化认识的提高也提出了更有效的领导策略。最近几年,人们对于分散或分享领导权力的想法表示出更大的兴趣。一些组织发现,如果下属参与选举过程,则执政者更容易获得成功。与此同时,一些高效的大企业,比如丰田和维珍都以更接近类似于狩猎采集团队的形式设计和构建其团队组织。比如,他们创建出由50到150个成员组成的功能性小组,委派经理们做决定,而不是从上面下达一串命令。
通过强调相互依赖和分享利益、价值观和目标,一个真正有能力的领导者能够将利己主义的个体追随者转变为效忠的集体主义者。但不幸的是,这种高瞻远瞩的人是非常稀有的。事实上,我们经常要服从那些官职和行为都和我们对领袖的进化期望并不一致的各位领导。虽然差强人意,但作为追随者有时候至少也可以做点什么——这就是选民们可以参与选举的理由。
为什么追随?
从进化的观点来考虑领导能力,使我们注意到追随者。追随的心态通常被忽视,其实它比领导能力更有意思。我们中的很多人注定要成为追随者,不过我们刚刚才开始理解什么能造就一个好的追随者以及他如何影响领导者。一个关键的难题就是什么可以激发追随者。为什么个体同意服从?当与拥有权利、地位和资源的领导者相比,追随者是将自己放在了不利的位置。
追随的决定可能仅仅遵从一个简单的推理:如果竞争高地位的代价超过利益,那么,追随节省的时间和精力可以更有效地用在其他地方。另外,追随者可以通过参加集体行动改进他们与领导者的相对位置。另外一个见解是顺从和观察领导者可能使得追随者们得以为自己日后的领导者位置做准备。最终,追随的不利之处被一个良好的组群利益部分地抵消了。
追随者和领导者之间的关系是固有矛盾,因为领导者试图强制或剥削其追随者的风险永远存在,而追随者将策划废除其领导者。这种压力可能产生了一种进化的军备竞赛——这被叫做增益控制。
然而,也有一些情形是不需要领导者的:当面临相对简单和例行的合作问题时,如果放手让人们自己去做,他们通常会做得更好。试验显示,多余的领导者实际上会降低组群的成绩——这是企业主和政治家们需要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