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油变宝记

绿色空间

浙江省桐乡市，每日凌晨天刚微微亮，就有人骑着三轮摩托车在城市的街道上开始了工作。他们从街道两边的下水井里一勺一勺地捞取地沟油。他们干得非常熟练。很快，一眼一眼下水井里的地沟油被捞得所剩无几（图１），车上所带的油桶全部都被装满了。

（１）从街道边的下水井里捞取地沟油

然后，三轮摩托换成了卡车，车上装着地沟油。他们要将这些地沟油运送到哪里去呢？由于过去地沟油去向的不良记录，人们难免心存疑虑。

在城市里，下水井中的地沟油大都来自酒店和饭馆的泔水。以往，包括地沟油在内的废弃油脂只被用来生产油漆、肥皂、皮革加脂剂和工业原料油等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地沟油被一些黑心商贩通过简陋加工变成了“食用油”，流向了一些小型食品加工厂和饭馆，严重危及了消费者的健康。在我国，每年大约要产生2600多万吨地沟油，由地沟油所引发的食品安全问题，目前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话题。为此有关部门一直在对回收地沟油进行重点治理。这些靠收集地沟油为生的城市拾荒人，理应成为过街老鼠，但他们好像并不害怕执法部门。难道收购地沟油的买家不是为了见利忘义的营生？

载着地沟油的卡车进入一家工厂，径直上了地磅。送来的每桶地沟油，都要经过检验人员检测验收。检验合格就能到财务部门去结帐了。

厂里的工人们将收来的地沟油倒进一个大池子里，进行分解隔离提纯，直到黑糊糊的地沟油变成清澈的油脂之后，加工提纯才宣告结束。所有的工作程序都在密闭的容器中进行。

这种色泽明亮、闻起来有些淡淡香气的液体，就是目前全世界都在大力推广的生物柴油。除了餐饮废油，动植物油脂、大豆等也可以作为生物柴油原料。它的突出优点就是使机动车尾气排放无毒无害，动力、安全性也比普通柴油高。生物柴油在欧盟国家已经普遍使用，目前，在中国仅有少数企业在小规模尝试生产。这家收油工厂便是其中一家。令人意外的是，这家炼油厂的主人竟然是一个长期做着服装生意的民营企业经营者。

沈汉兴，今年31岁，地道的浙江人。由于经营有方，年纪不大的他就拥有了好几家服装加工厂。那么，一直在服装行业如鱼得水的沈汉兴，怎么会一下子热衷于提炼生物柴油呢（图２）？

（２）图组:无论干服装还是搞提炼生物柴油，沈汉兴都全身心投入

沈汉兴（东江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2001年，在一份《广州日报》上，我看到美国的一家公司，是麻省的一家公司，生产一种汽车转换器，写得很神奇。说用美国餐馆那种废油，经过转换器可以直接供汽车发动机使用，当时我就觉得很有兴趣。

沈汉兴立刻在网上查到了美国那家公司的资料，并通过在美国的朋友花了十几万元买回来了一套设备。东西发回国内之后，沈汉兴立刻找人翻译说明书，然后按照说明书上的要求开始安装。安装过程没有遇到太多障碍，可是，这套装置安装完之后，沈汉兴才发现自己碰到了大麻烦。

沈汉兴:我发觉它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必须改变汽车原有的发动机，这个是非常致命的事情。

于是，沈汉兴花十几万元买来的美国装置成了摆设。但是，这次失败并没有让他感到灰心，反而让他了解到了一个过去从没有听到过的新名词“生物质能源”，并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了这上面。当时，生物质能源在中国刚刚兴起，还属于专业机构的研究课题。沈汉兴打算先到专门的研究机构，找专家了解情况。

沈汉兴:我找了国内的几个大专院校，包括这方面的专家，中国工程院的冀星博士，跟他充分地沟通、了解之后，我对生物柴油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了解了国内的发展现状，沈汉兴决定转行生产生物柴油。经过比较，选择了地沟油作为原料。当时国内还没有用地沟油提炼生物柴油的成熟技术，也没有现成设备可以选购，于是，沈汉兴开始参加各种新能源学术会议。没多久，他就结识了曾在福州市环保局兼任技术顾问的生物柴油专家丁以钿。

丁工程是在城市环境调研中的一次意外发现，与生物柴油结下的不解之缘。用地沟油提炼生物柴油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

丁以钿:我在2000年起步的时候就想，一是地沟油的成本绝对是低的；二呢，也只有这条路才能够制造出中国自己的生物柴油。

仅用了半年时间，老丁就完成了用地沟油转化生物柴油的实验，并设计制造出了一套生产设备，到2000年年底，累积生产出了4、5吨生物柴油。2002年，老丁的生物柴油技术开始在一家企业中投入试生产，成效显著。但是要将生物柴油产业化，老丁陷入了两难境地。

丁以钿:2004年，国家下达了一个以废动植物油生产生物柴油工业化示范工程，这个工程科技部考核以后，恰好由我来承担这个课题的负责人，所以就须把原来在龙岩的工厂推翻重来，损失会很大，因为设备全部拆掉重新组装，费用很大的。我就想寻找一个有志向的、能够重新合作的一个单位来搞新的模式，也就是标准化的模式。

共同的愿望，让沈汉兴和丁以钿一拍即合。随后，老丁放弃了在原来企业的优厚待遇，跟随沈汉兴来到浙江乡，开始了生物柴油的标准化生产模式试验。

有了沈汉兴资金上的支持，老丁的技术攻关异常顺利。仅用了半年时间，一个技术水平先进，工艺完善的生物柴油厂就拔地而起，并迅速达到了日生产生物柴油150吨的能力。

当老丁还在为工厂规划蓝图时，精明的沈汉兴就开始考虑市场问题了。他先用“朝阳”这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名字给自己的生物柴油注册了商标，同时，还要为生产原料“地沟油”寻找一个稳定的来源。最初摸不着门路，他就开着车在沿街饭店门前转悠。直到有一天，他结识了骑三轮摩托车收集地沟油的小潘，通过他建立起了城市地沟油收集渠道。

原料问题得到初步解决后，沈汉兴开始考虑销路问题。为了让顾客有最直观的感受，沈汉兴开着以生物柴油为动力的汽车，到处推销自己的产品。

沈汉兴:出去推销的时候，人们普遍的反应首先是惊讶、怀疑，这能用吗？这都是很正常的。接着就是担心，用了之后，我这个车会怎么样，出了问题该怎么办？一开始都是这样的问题。

通过亲自推销产品，沈汉兴收集到了用户的反馈意见，并及时拿出了应对方案。利用这种方式他提前预知了市场需求，因此在生产前就签订了许多订单，根据订单来组织生产。

企业开工后不久，沈汉兴又遇到了麻烦。

冀星博士:目前我们国家还没有建立起以国家或者以政府为主体的废油收集体系，目前这种收集工作就是小商小贩在这儿做，小商小贩又没有发票，你买了他们的油；但是你再卖生物柴油的时候呢，你没有进项税的折扣，这就是个问题。

收集地沟油的个体户们没有正规发票，而沈汉兴的生物能源公司却是一个正规企业，销售就须开发票，无形之中就增加了税收负担。为了降低成本，沈汉兴在收购本市地沟油的同时，还从国外购买了一些正规渠道的废油。随着生产规模扩大，桐乡市以及附近城市的地沟油已远远不能满足生产需求。于是，沈汉兴再次把希望寄托在了国外。

沈汉兴:因为国外也有很多废弃料，国外的那个煎炸油，麦当劳、肯德基的煎炸油，目前我们正在积极采购。

原料问题还没完全解决，销售上又遇到了新问题。和大多数生物柴油企业一样，因为没有行业标准，沈汉兴的生物柴油也面临着无法进入正规渠道销售的难题。

冀星:《可再生能源法》规定了生物柴油有了一个顺畅的渠道进入到石油垄断行业，像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包括中化的一些销售渠道。但从实际操作层面来看，目前还是有些问题。先前阶段，就是2007年7月1日之前，生物柴油标准没出台，这些大的石油公司不敢买这些东西，到底哪个质量合格，哪个质量不合格？无法界定。

难题虽然多，沈汉兴却没有停下发展的步伐，继续在扩大生产规模，并且尽力将自己的企业打造成一个尽善尽美的可再生资源利用企业。在东江生物能源的厂区，风能、太阳能为厂区照明提供着绿色电力。尽管每天都要接纳大量的地沟油，但厂区内却没有想像中的刺鼻味道，生产过程所产生的废气都被回收起来当作锅炉燃料了（图３）。

（３）一个绿色环保的炼油企业

沈汉兴:我希望我们的产品是环保的、绿色的，我同时希望我们的生产过程也是比较文明的、环保的，对公众是负责的。

经过沈汉兴和他的团队共同努力，以地沟油为原料的生物柴油提炼技术正在日臻完善。由他们起草的生物柴油生产标准，目前也得到了有关部门批准。东江模式正在同行业中得到推广。

在销售渠道尚未完全解决之前，沈汉兴再次凭借自己的商业天赋为生物柴油寻找到了其它出路。厂区背后就是举世闻名的京杭大运河。运河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驳船来来往往，驳船上使用的都是柴油。沈汉兴打算买下沿岸十几个废弃的水上加油站，用来销售自己的生物柴油。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让生物柴油走得更远（图４）。

（４）让生物柴油沿古老的大运河走向现代文明

在城市上空，一氧化碳的含量与日俱增，其中大部分来自汽车尾气。而汽车尾气中的另一种成分二氧化硫具有很强的刺激性，是导致“酸雨”的罪魁祸首。生物柴油的应用可以缓解这类污染问题。因为生物柴油燃烧比较完全。

正当生物柴油受到青睐的时候，巨大的经济利益又导致了地沟油及其它废油的价格一路飚升，据了解，目前已经从过去的800元/吨，涨到了3000元/吨。于是，有人开始将目光转向了更干净、更容易获得的制造生物柴油的原料上面。那么，它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原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