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张载在诠释儒家经典的过程中,批评汉唐经学重章句训诂、繁琐释经的学风,把经学义理化、哲学化。其思想的特点是重义理,倡道学,为往圣继绝学;重心悟、心解,轻训诂;提出气本论哲学,在气本论的基础上,构建其气学思想体系,把哲学本体论与儒家伦理学结合起来,发展了儒学和中国哲学,并达到较高的哲学思辨水平。从而发展了儒家经学,将儒学哲理化,在中国经学史、宋明理学史和中国哲学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占有独特的地位,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探讨总结。
关键词 张载 经典诠释 义理化 气学特色
〔中图分类号〕B24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07)05-0048-05
张载(102-1077),北宋哲学家、宋代理学创始人之一,理学思潮中气学流派的代表人物。张载治经,既重视包括《易》(主要是《易传》)在内的“六经”,亦重视包括《中庸》在内的“四书”,而与唐宋时兴起的“四书”义理之学相关联。他在宋学兴起之初,以义理解经,批评泥于文字语言而小却义理,不求大体。主张自立己说,不可附会遗言,甚至认为即使孔孟之言有错亦可改,体现了其不盲从权威,以己意说经的思想解放和创新精神。张载强调观书须求新意,批判佛教不穷理之学,反映出宋代理学兴起的理论针对性,即理学的兴起一是对旧儒学拘于训诂,限于名物,奉行“注不驳经,疏不破注”的治经原则而使儒学发展停滞不前的反思;二是针对佛、道思想的盛行而动摇了儒家文化的指导地位这一宗教冲击人文挑战的回应。这体现了张载解经的义理化倾向和理学特色。张载作为宋代理学思潮中气学流派的创始人和理论代表,其气本论哲学主要是通过对《易传》的解析并加以创造而提出和阐发的,把经学与气本论哲学相结合,这又体现了张载经典诠释的气学特色。
一、以义理解经,重“六经”,亦重“四书”
张载作为宋学及理学中关学的代表人物,站在义理之学的立场,重宋学义理,轻考据遗言。他说:“义理有碍,
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当自立说以明性,不可以遗言附会解之。”(注:《张载集》,《张子语录中//yaQp8uHGiY8GE2aJMEKQ==》,中华书局,1978年,第321-323页。主张治经应濯去旧见,以来新意,掌握经书中的义理。并强调自立己说,以明性理,不可附会先儒的传注遗言来解经。由此他批评孔孟没后,诸儒不知穷究义理之本源,致使圣人之道不传。他说:“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苟作,持不迨之资,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注:《张载集》,《与赵大观书》,第350页。)这里所说的勇于苟作,不知反约穷源,即指博而不约,未能穷究义理之源,流于泛滥而无归,体现了张载对前代经学的批判精神。
在宋学及理学系统中,有“北宋五子”之称,即张载与邵雍、周敦颐、程颢、程颐同为“北宋五子”。从年代上看,张载大约与邵雍和周敦颐同时,而略早于二程。与同时代的邵雍和周敦颐相比较,张载对汉唐经学的批评更为深刻、全面和自觉,也更具宋学特色。
对中国文化产生重要影响的汉学流传演变至隋唐,延续了两汉经学重章句训诂的传统,也具有自身的特色,其表现是集南北朝诸家义疏学之大成,统一南北经学。提倡注不驳经,疏不破注的注疏之学,而不重视对经书义理的探讨。然隋唐经学亦是汉学向宋学转化的中间环节,自唐中叶起,逐步出现疑经、舍传求经、重视“四书”的端倪,为重义理的宋学的产生开了先河。宋学经唐中叶的萌芽孕育,发展到北宋,产生了一股以讲义理为主的学术文化思潮。尽管在宋学内部,有理学和非理学等各派的分野,但宋学之于汉学,从最本质的特征上讲,是以重义理、轻训诂的义理之学而与重章句训诂、繁琐释经的汉唐训诂义疏之学相区别。大致可以说,重义理,或是重训诂,是宋学区别于汉学的显著特征。这可以说是宋学与汉学各自的侧重点。宋代理学的兴起,既是针对旧儒学的停滞不前,即汉唐儒家经学限于训诂注疏,以较为粗糙的“天人感应”神学目的论为理论框架,其抽象思辨能力历来不强,使儒家伦理学缺乏哲学本体论等思辨哲学为依据,而有待于创新;又针对隋唐时期佛、道宗教思想的兴盛而动摇的儒家思想的正统地位。在新形势下,宋学学者以儒家伦理为本位,在北宋庆历以来疑经思潮的基础上,进一步疑经,批汉学,反对滞心于章句训诂之末而无所用;以义理说经,倡心性义理之学,逐步以义理之学取代训诂之学而成为经学发展的主体。
在宋学兴起的过程中,张载对儒家经学的义理化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深切地感到,儒学不振的原因就在于牵于训诂而缺乏新意,以致义理不明而佛教泛滥。他说:“多求新意以开昏蒙。吾学不振,非强有力者不能自奋。……万物皆有理,若不知穷理,如梦过一生。释氏便不穷理,皆以为见病所致。……盖不知《易》之穷理也。”(注:《张载集》,《张子语录中》,第321页。)张载以《易传》的穷理尽性之说为根据,并加以引申发挥,倡义理之学,启训诂注疏之学之昏蒙,以振兴儒学,批判佛教不懂得穷理而造成的危害。体现了宋代理学兴起的理论针对性:既以义理之学取代旧儒学的训诂注疏之学,又以义理批判佛教的不穷理之过。亦体现了张载思想的宋学及理学之时代特征。
由此,张载强调治经学要游心于经籍的义理之间,反对泥于文字而不求大体。他说:“游心经籍义理之间,……若只泥文而不求大体则失之。”④⑤⑥⑦(注:《张载集》,《经学理窟•义理》,第276、274、276、278、278页。)所谓“大体”即从义理上识而求之,这从张载此书——《经学理窟》的分类讲《义理》一篇,便可看出张载经典诠释重视义理的倾向。在张载看来,圣人之道由于汉唐诸儒无所发明,以致在孟子之后不明不传,然而到了今日复有知,这自有其复明的道理。由此张载提倡义理之学,以取代汉唐的训诂之学。他说:“学者只是于义理中求,……道理须从义理生。”(注:《张载集》,《经学理窟•学大原下》,第286页。)并强调“心悟”、“心解”,以掌握义理。他说:“学贵心悟,守旧无功。”④认为心悟才能获得新知,守旧则不得义理。又云:“心解则求义自明,不必字字相校。”⑤主张用心解经,其义自明,不必陷入“字字相校”的章句训诂之学。这体现出宋学追求义理的时代精神,而与汉学的学风旨趣各异。
从重义理轻文字的治学倾向出发,张载反对以语言文字来轻视义理。他说:“大凡说义理,命字为难,看形器处尚易,至要妙处本自博,以语言复小却义理,差之毫厘,缪以千里。”⑥指出虽然“命字为难”,但却不能因考证语言而小却义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是差之毫厘,而缪以千里。并主张以“道”来纠正传记的疑议。他说:“记有疑议亦且阙之,就有道而正焉。”⑦道即义理,如果《礼记》等传记的前后所出不同而有疑议,则以道来正之,即以义理为标准来判断诸儒所记文字的正误。这是从方法论上提出以道为治经的标准。
不仅如此,张载甚至提出即使孔孟之言有误亦可改。他说:“人之迷经者,盖己所守未明,故常为语言可以移动。己守既定,虽孔孟之言有纷错,亦须不思而改之,复锄去其繁,使词简而意备。”②③⑤⑥⑦(注:《张载集》,《经学理窟•义理》,第277、278、278、277、277、272页。)所谓“己守”,指符合义理的主观认知之心,人之所以迷经,是因为义理之心未明,故使得对语言的解析也不一。如果己守既定,义理之心明,那即使孔孟所说有不明白错失之处,也可以不思而改之。在张载看来,义理的权威在圣贤之言的权威之上,这体现了张载以义理为指导而不盲从权威的思想解放精神。
在治经学上,张载既重“六经”,又重“四书”,目的都是为了从中阐发义理,发明儒家圣人之道。他强调“六经则须着循环,能使昼夜不息,理会得六七年,则自无可得看。若义理则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②“六经”中义理无穷,须循环治经,才能见得义理。并强调:“《诗》、《礼》、《易》、《春秋》、《书》,六经直是少一不得。”③张载于“六经”之中,解说《周易》,著《横渠易说》,并在晚年著《正蒙》,亦有对《易传》的解释,以阐发义理和哲理,表现出对《易》的重视。《宋史•张载传》称:其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黜怪妄,辨鬼神。”王夫之认为,“张子之学,无非《易》也,即无非《诗》之志、《书》之事、《礼》之节、《乐》之和、《春秋》之大法也,《论》、《孟》之要归也。”(注:《张载集》,《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序论》,第409页。)既把张载之学归结为《易》学,又把范围扩大,包括了《诗》、《书》、《礼》、《乐》、《春秋》、《论语》、《孟子》等经典的志、事、节、和、大法及“要归”。
张载不仅重“六经”,而且对“四书”也很重视,他说:“学者信书,且须信《论语》、《孟子》。……如《中庸》、《大学》出于圣门,无可疑者。”⑤既信《论语》、《孟子》,又认为《中庸》、《大学》出于圣门,把《中庸》、《大学》从《礼记》中提取出来,予以高度重视。并在其二十一岁时,听范仲淹劝而读《中庸》。从此,“某观《中庸》义二十年,每观每有义,已长得一格。”⑥张载不仅信《论语》、《孟子》,而且把《论》、《孟》作为求见圣人之道的要籍,通过求学于二书,涵泳体察,以明圣人之心。他说:“要见圣人,无如《论》、《孟》为要。《论》、《孟》二书于学者大足,只是须涵泳。”⑦张载以《论》、《孟》为要,又长期钻研《中庸》,重视《大学》,表现出他对“四书”的尊崇,这与当时理学崛起的时代思潮相一致,反映了中国经学由汉唐时以“六经”为主转向宋学的以“四书”为主、为要。张载对“四书”的重视,与二程、朱熹的“四书”学有类似之处,而张载略早于二程,开风气之先,经朱熹发展而集其大成。通过对“四书”的研究,阐发新儒学的义理,这在张、程、朱身上都得到反映。他们对“四书”的研治,共同具有讲求义理,以取代汉学训诂的宋学特色。
二、以《易传》阐发气本论哲学
张载的气本论哲学主要是通过对儒家经典《易传》的解析并加以创造性发挥而提出来的。由此把经学与气本论哲学相结合,体现了张载经典诠释的气学特色。张载治经,既重《易传》,亦重“四书”。其代表著作《正蒙》取《易传》“蒙以养正,圣功也”之义,张载用以表达订正蒙昧之意。关中学者把《正蒙》视同《论语》。该书通过注解《易传》等经说的形式,阐发了张载本人的气本论哲学思想。如《正蒙》首篇《太和》,通过解释《易传》之“太和”范畴,张载提出了气本论宇宙观、一物两体的辩证法思想,并通过对佛、老的批判,提出了自己的认识论和道德人性学说等思想。通篇充满了哲学意蕴,在当时具有很高的哲学思辨水平。张载指出:
“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NC024NC025、相荡、胜负、屈伸之始。……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途,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之不亡者,可与言性矣。(注:《张载集》,《正蒙•太和》,第7页。)”
“太和”出自《易•乾•彖传》的“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和太和,乃利贞”。所谓太和的太,通“大”,指至高至极;所谓和,指和谐。连起来讲,指天道变化,万物适应天地自然界运动变化的规律,而各得其属性之正,以保持和顺至极的和谐状态,乃为有利。张载在这里用以指阴阳未分的气,即气的“NC024NC025”状态。道在这里指NC024NC025未分之气永恒的变化过程。是说NC024NC025未分之气在运动变化的过程中,蕴涵着阴阳之气,阳气的性质是浮的、升的、动的,而阴气的性质是沉的、降的、静的,这两种性质互相感通,于是开始发生NC024NC025相荡、或胜或负、或屈或伸的运动变化。这里的性,指运动变化的潜能,乃是一切事物运动变化的内在根源。在此基础上,张载提出“太虚即气”的气本论宇宙观。认为太虚是无形的、聚而未散之气,它是气的本然状态。本体在这里指原始的、本来如此的、永恒的状况。太虚之气的聚散变化,不过是由气之本体衍生出来的、时而发生、经常不断的有形的变化。张载强调,天地之气,虽然它的聚散、排斥与吸引的运动变化有各种各样的途径和方式,但都存在着一定的规律,这个规律是顺而不妄的。这个客观的规律,就称之为理。可见理从属于气。并且,气这种物,是“无形”与“有象”的统一,当它散入无形时,即归于气之本体;当它凝聚而成为有象的事物时,而不失气之变化的正常规律。也就是说,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凝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复归于太虚。即气具有无形之太虚和有形之万物这两种形态,两种形态互相转化,循着自然而然的规律相互出入,是不得已而自然这样,并没有什么主宰。既然知道了聚是气之本然状态,散亦是气之本然状态,明白了宇宙万物之本——气有聚散两种存在方式,就可知气有聚散,而没有生灭。在《太和》篇里,张载既批驳了佛教灭进无余而不反的观点,又驳斥了道教徇生执有而不化(散)的观点。接近于物质不灭的科学原理。张载认为,懂得了万物死但并不消亡,只是复归于无形的太虚这个道理,就可与之谈论“性”了。可见张载所谓的“性”,亦是包含了关于气之聚散、死而不亡的内涵,“气之性本虚而神,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⑤(注:《张载集》,《正蒙•乾称》,第63、66页。)。强调性只是“气之性”,性则因气而存在,性是气固有的本质属性,而从属于气。
在张载“太虚即气”的气本论哲学体系里,气是最高范畴,道和理则体现了气运动变化的过程和规律,它们不是在气之上的本体,而是统一于气一元论的哲学体系内。关于道,张载指出:“由气化,有道之名。”③(注:《张载集》,《正蒙•太和》,第9、7页。)道是“气化”,即物质性的气运动变化的过程。离开了气,离开了气的运动变化,则无所谓道。关于理,张载指出:“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途,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③气的聚散变化虽有多种方式,各不相同,但在各种变化之中都存在着“顺而不妄”的条理即规律,这就是理。可见道和理均不能离开气而独立存在。张载的这一思想也遭到了程朱的批评。朱熹指出:“纵指理为虚,亦如何夹气作一处?”(注:《张载集》,《张子语录•后录下》,第343页。)朱熹反对张载以气言理,他主张理应该凌驾于气之上,而不应把理与气夹作一处。表明与张载气学有别。
张载继承并改造了《易传》的太极阴阳说,提出“气有阴阳”的理论,强调气具有阴阳对立的属性,物质世界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在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下,物质世界不断地运动变化。并肯定事物运动的根源在于事物内部存在着的这种矛盾性。张载指出:“太虚者,气之体。气有阴阳,屈伸相感之无穷,故神之应也无穷;其散无数,故神之应也无数。虽无穷,其实湛然;虽无数,其实一而已。阴阳之气,散则万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则混然,人不见其殊也。”⑤张载改造了《易传•系辞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太极生阴阳说,同时吸取其阴阳对立的观点,他认为阴阳是气本身所具有的对立统一的属性,但阴阳之气不是太极产生的,他反对在气之上还有一个所谓的太极作为本原而产生气,其太极范畴不过是与太虚相当的本然状态的气而已。张载“气有阴阳”的理论认为,阴阳二气的相互感应和屈伸变化是永无止息的,这种变化是客观存在的,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故称之谓“神”,即神妙莫测,变化多端。事物的变化,来源于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阴阳是所有变化的根源,这是气固有的性质;但阴阳变化的属性又体现在万事万物之中,通过具体事物得以表现。这就是所谓的气一分殊。气是一,万物的本原只有一个;但一气分为阴阳,阴阳对立体现在万殊之中。这个理论具有较强的概括性,它与程朱“理一分殊”理论的逻辑相近,不过程朱的前提是理,而张载的前提是气,这就决定了双方哲学性质的不同。而体现了张载经典诠释的气学特色。
张载虽以气为宇宙本原,但亦提出“立天理”的命题。他说:“古之学者便立天理,孔孟而后,其心不传,如荀扬皆不能知。”②(注:《张载集》,《经学理窟•义理》,第273、273页。)在这里,张载早于程朱提出了天理和心传的概念,其所谓天理即是道,认为道在孔孟之后便失传,虽荀子、扬雄等不能得圣人之心传。并反对“今之人灭天理而穷人欲”②,而主张复归于天理。由此体现了其对以儒家伦理为代表的理的重视。其理又是在气本论的前提下而讲,从而把哲学本体论与儒家伦理学结合起来。
三、历史地位
张载关学既是理学中自成体系的重要流派,亦是宋学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理学的重要派别,它早于二程洛学而形成,且在不少方面影响到洛学,尽管在气本论与理本论上双方存在着差异。与同时期的周敦颐濂学和邵雍之学相比,张载气学的哲学思辨性更强,其理论更成体系。作为宋学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鲜明地体现了宋学重义理的时代特征,而对汉学的流弊加以批判。通过对汉学流弊的批评和对儒家经典的阐释,张载关学由宋学进一步发展而为理学,其本体论哲学、精致的辩证思维、认识论、心性论与儒家伦理思想的有机结合,开创了理学发展独具特色的新路。在经学史、理学史和中国哲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不可忽视。
与整个经学变革、宋学兴起的新学风相一致,张载在经典诠释中,具有重视义理的倾向。认为心悟才能获得新知,守旧则不得义理。由此他主张用心解经,自明其义理,而不必陷入“字字相校”的章句训诂之学。这体现出宋学追求义理的时代精神,而与汉学的学风旨趣各异。其不论是重“六经”,还是重“四书”,目的都是为了从中阐发义理,发明儒家圣人之道,以纠正汉学流弊,回应佛、道宗教思想的盛行而动摇了儒学的正统地位的挑战。这与当时理学崛起的时代思潮相呼应,反映了中国经学由汉唐时以训诂注疏为主转向宋学的以阐发义理为主。张载对“四书”的重视,与二程、朱熹思想有类似之处,但开风气之先。从重义理轻文字的治学倾向出发,张载反对以语言文字来轻视义理。强调不能因考证语言而忽视义理。主张以“道”,即义理为标准来判断诸儒所记文字的正误,来纠正传记的疑议。从方法论上提出以道为治经的标准。在治经学上,张载甚至提出即使孔孟之言有误亦可改。因为在张载看来,义理的权威应在圣贤之言的权威之上,这充分体现了张载以义理为指导而不盲从权威的思想解放和创新精神,这对后世的朱熹、王阳明、李贽等人产生了重要影响。
作为创学派的思想家,张载关学在宋明理学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通过对儒家经典的解说,采用经典诠释的形式,阐发其气本论哲学,创立了气学这一独具特色的学术派别,以建立其理学、哲学思想体系,丰富了理学的学派构成,形成了各自不同、相互辩难又彼此刺激、相互促进的发展格局,由此带来了理学思潮在宋明时期的大发展和大繁荣。张载关学在其中所起的突出作用不可低估。其思想后来影响到罗钦顺、王廷相、王夫之等气学家,以及湛若水、刘宗周、黄宗羲等心、气二元论哲学家。尤其是王夫之,他在其《张子正蒙注》及《周易外传》里,通过对经典的诠释,继承并发展张载的气本论,提出“太虚即气,NC024NC025之本体”(注:《张子正蒙注》,卷一,《太和篇》。的思想,对气的内涵、性质、功能、气与诸范畴的联系等方面都有十分精辟的见解,把气本论哲学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体现了气学家经典诠释的哲学意蕴。张载在对经典的诠释中提出气本论哲学思想,而成为中国哲学唯气论承先启后的代表性人物,其思想不仅影响了罗钦顺、王廷相、吴廷翰、王夫之等气学家,而且对现代中国哲学也有影响和启发。著名哲学史家张岱年先生等对张载气学作了深入探讨研究和发展,并充分肯定其在当时所取得的学术成就,以及对后世乃至现代中国哲学的启示。由此体现了张载气学在中国哲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为促进中国历代哲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作者单位:四川师范大学政教学院
责任编辑:张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