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显《人文杂志》的人文精神

　　以“人文”命名的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核心期刊——《人文杂志》，2007年迎来了自己的五十华诞。五十年来，《人文杂志》坚韧、坚定地守望人文、弘扬人文；坚劲、坚持着“观乎人文、传承文明、彪炳经典、前瞻新知”，把学术性、思想性、原创性放在首位，取得令人钦佩的业绩。作为一个老读者、老作者和文史老人，我衷心希望刊物保持稳定性和原有特点，以质量求生存、求发展；同时，我也以平静心态，回归人文本位，对人文精神与人类文明问题略陈己见。
　　在中华文明的优秀传统中，人文精神处于核心地位；它强调人文与文明、文化的互含互动成为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古人把伏羲、神农、黄帝称为“人文始祖”。“人文”二字，可谓一语中的，道出了中华文明所蕴含的人文精神。《周易•贲彖传》有言：“小利而攸往，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段经典式的语言，耐人深思。它宏观天人关系，把文明秩序归结于人文；以人观天而察自然时变；以人文观人而文化、教化成社会天下，凸显了中华文明中人文精神的丰富内涵。
　　我在《文明交往论》中对这段经典式语言的理解是：“这种用‘人文’来解释‘文明’，用人的‘观、察’和‘观、化’来说明人与人、人与自然和人类自身的三种关系，从而揭示了人类文明的真谛。”“文明的真谛是精神的，而不是物质的。这种精神就是人文精神。人文精神是文明的本质内涵，是文明发生的内在逻辑，是人类各种文明形态的真正核心，是不同文明交往的涵化基线。研究人类文明的任务，应当着重研究不同文明所包含的独特人文精神，揭示出各自人文精神的本质和价值，把握诸多人文精神的特点和规律。”（注：《文明交往论》，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49～51页。）
　　文明自觉最要关注的是“文明以止”的人文精神的自觉。物质、精神、制度和生态文明，都仰仗人的人文精神进行自觉创造。在人类的交往活动中，也需要人以人文精神清醒而理性地看待不同文化和文明，从而得到自觉。
　　以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技术科学这两种科学文化的争论而言，出于对人文精神自觉的理解，在这一争论中，我是对话合作的文明交往论者。人文精神的自觉，表现在它立足于人类的福祉与和谐。这个立足点在何处起步、起飞？它依靠什么发展？第一，它依靠以人类本身（情感、人生价值、社会关系）及其活动为研究对象的人文社会科学；第二，它依靠以自然现象（自然物、人化自然）和人体为研究对象的自然技术科学。这两种科学分别体现为两种科学文化，并在交往中不同程度地跨越与交融，从而形成介于两者之间的各种分科文化。这两种科学文化同源于人脑和实践、相通于科学思维、互含于研究方法，前者是人文处世之本，后者是人文立世之基；前者是后者的导向，后者是前者的础石。二者本来就是密切交往的，是相互合作，相辅相承，缺一不可，轻此重彼，人为分开，后果严重。对二者的关系，我的形象表述是：人文社科，自然科技，文化双足，文明两翼，交往自觉，阔步高飞。
　　再以广义的文明自觉而论，人文精神在人类历史深处涌动穿透，使之表现为两个文明交往的自觉层面和“三知之明”的自觉理性。何谓文明自觉？首先是人类在不同文明之间和相同文明之内交往层面的自觉。这两个自觉层面由自发而自觉交往，由接触而相识，由对立而对话，矛盾、冲突、吸收、宽容，在相互理解、平等尊重对方的基础上，多样性共处于同一个地球上。其次是在人与自身、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文明交往中的理性自觉，即用人文精神共同认知和解决这三种相互联系的矛盾。人类文明自觉的基本特征是理性的认知而后觉明，它包括着人文精神所涵盖的反思、批判、兼容、创新和科学诸因素。人文精神引导着两个文明交往层面的自觉，也升华着知己、知人、知物“三知之明”的理性自觉。人类需要文明美好的理想世界，而理想世界需要人文精神在文明交往过程中逐步理性认知的自觉，方可逐步使之变为现实。因此，我认为，用下述理性语言来表述文明自觉较为合适：自知之明，知人之明，知物之明，交往自觉，全球文明。
　　当今时代，全球化和文明传统这两种力量都在交往进程中加强其能量和张力。在此情况下，不同文化、文明，不同价值观念的人群、民族、国家怎样和谐共处和共同发展问题十分突出，它促使人们愈来愈感到人文精神的重要性。费孝通提出以中华文明“和而不同”文化自觉理念为核心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时，就强调了“不同人群在人文价值上取共识以促不同人文类型和平共处”（注：《费孝通文集》第14卷，群言出版社，1999年，第194页。）的问题。袁行霈在今年6月17日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院成立十五周年座谈会上，也呼吁“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趋势中，拥有几千年文化传统的中华民族，在吸取世界上其他民族优秀文化的同时，必须自觉地维护自己的根，这样才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从上世纪80年代即思考全球文明化交往问题，其中就包括人文精神在全球文明格局中的作用问题。在当前我更加迫切感到人类需要新实践、新的文明自觉。基于在研究文明交往问题上的分析、开放、前瞻和追求新知的心境，我把彰显人文精神的思路提出来，愿与《人文杂志》一道，共同进入探讨大视野、长时段的全球文明交往进程，从而获得有益于人类的和谐和福祉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