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伦
门诊排着几张桌子,数名医生坐诊,当然我是其中一个。
进来一个病人,脸色铁青,神情明显呆滞,满目漠然,四下张望,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
“请问这是精神病网吧吗?”
“什么精神病网吧?”我问。
“我上网我老妈大发脾气,把电脑锁了,叫我到这里来。”
“原来如此,那你找对人了,这边请。”我一下明白了:每个人对这个地方有不同的定义。
他坐在我面前,伸手来握住我的左手,犹如他平时握住鼠标一般;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右手,犹如他平时按着键盘一般。
“我老妈叫我找医师网站。”
“是的,你已经进入了。”
我翻过来把住他的脉,脉搏混乱,我只能一按一跳地慢慢试脉。
“你到底想输入什么?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指令?”他焦急地问。
“不是我向你输入什么,是你向我输入什么?”我回答,“请输入你的姓名。”
“王弭。”
“年龄?”
“什么是年龄?”他不解地问。
我考虑一下,大多数人不都是拿年龄、生日等做密码的吗?
于是就改问,“嗯……密码!”
“18WM。”
“没见过这样的电脑!”从他的语气中我判断出他病得不轻,而且这很明显。
“这是新产品,”我说,“让我看看舌头。”
“是否要看舌头,请点击确定!”他很认真地说。
“确定!”这种病人我见多了,一般都会在交谈中出现类似的情形。
他这才伸出舌头:舌质发青,舌体瘦薄。很明显缺乏锻炼,可见舌头长期处于无语状态,舌体有萎缩退化的趋势。病情严重,我得好好考虑如何用药。
“新产品?怎么还不能连接到相关网页!速度太慢了。”他不耐烦了,烦躁焦虑是此病特征。我继续记录并思考如何用药……
“找到了。”
“显示些什么呀?”
“哦……哦,我出了些故障,显示有问题,内部程序混乱,糟了!有病毒侵入。”我赶紧解释。
“我早就说该使用杀毒软件了!”
“好了,找到了。”
“下载了吗?”
“下载了,现在正在打印中。”我刷刷地写下药方,撕下来递给他,“到那边交费,大概100元,再到那儿取药,然后再回来。”
“什么,才十几分钟就100元,这网费也太高了!”他抱怨着走了。
“钱交了。在哪儿取药?”他又过来问我。
“你把复印件给她就行,她会给你磁盘。”我常常给病人这样讲,别的表达方法他们不懂。
几分钟后他提着药过来。我指着药方给他说明剂量,“叫你老妈按这个剂量放入驱动器内。”我指指他的嘴巴,“好了回家,确定!”
刚走了十几分钟,他又回来了,瘫坐在椅子上,“我把那些磁盘不小心掉到厕所里了,你怎么了?没死机吧,重新启动!”
我站了起来,说:“我没死机,可是糟了,我把刚才输入的数据删除了!”
“没关系,我重新输一次,并将他装入收藏夹里。”我尽量回忆刚才的一切,回忆那些“磁盘”的用法。由于几周来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太多神志奇异的网虫交谈,使得我身体虚弱,脑力几乎崩溃。早就想请假了,但病人实在是太多,根本无法抽身。今天,忙得早餐还没来得及吃……
“记录还可不可以恢复呀?”
“……”
突然,我两眼发黑,身体失重,往下一沉……
朦胧中有人喊:“小张,你怎么了?”
有一个声音很冷静:“没事,只是死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