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阳
许多事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都不免让人产生一些怀想。一眨眼工夫,苏联解体就十五六年了,近来我们的报刊上就有不少关于俄罗斯人怀旧的消息和文章。
俄国人怀了什么旧?有报刊介绍道:“现在的俄国人都想回到苏联的时代去”,“他们正在后悔当年为什么参与‘8·19事件或对事件表现出如此的冷漠”,“俄国人觉得没有什么比苏联时代更让人有荣誉感、幸福感”。
看了这样的文章,不能不郑重地说,这其中有些观点纯属断章取义或捏造,是对不懂俄文的中国人的欺骗!那就可以借用一位网友的评论来反诘:既然一切都是过去的好,拥有选择执政者权利的今日俄罗斯人,为什么不呼吁当年的执政者重新上台?为什么不回到当年的制度、体制上去?事实上,即使怀旧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也没有人作这样的呼吁,即使发出再多感慨,也无人要求回到当年的制度和体制中去。相反,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以更高的热情关注着是否可以更改宪法中关于总统任期的条款,希望现任总统普京在任满两届后继续连任,广播电视和街头喇叭里高唱的是《嫁人就要嫁普京这样的人》。
自本世纪以来,俄罗斯的经济以每年6%的速度递增,这是世界上除中国外少有的经济增速,而且其物产丰富,科技基础雄厚,谁也不能否认不久的将来俄罗斯可以再度成为世界强国。而在变革前,俄罗斯的经济产值、精神生活,皆乏善可陈。笔者对这一时期的苏联作了点研究,但不想罗列太多的事实和数据,仅举两个小段子也许就能说明一点问题。
一则是:有一天,集体农庄庄员伊万在河里捉到一条大鱼,回到家里高兴地对妻子说:“看,我们有炸鱼吃了!”妻子说:“没有油啊。”“那就煮!”“没锅。”“烤!”“没柴。”伊万气得把鱼扔回河里。那鱼在水里划了个半圆,跃出水来,激动地高呼:“勃列日涅夫万岁!”
另一则是:莫斯科一位市民丢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很紧张:天知道它会在外面乱说些什么。要是引起克格勃的注意就糟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特地在一家大报上刊登了一则广告:“遗失一只会说话的鹦鹉。特此郑重声明:本人不同意它的政治观点。”
这是当年俄罗斯人自己编的段子,也无疑是俄罗斯人的生活写照,俄罗斯人真的爱上了那个年代?真的愿意回到那个年代去?
怀旧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杜甫在《秦赠萧二十使君》诗中日:“结欢随过隙,怀旧益沾巾。”怀旧就是追思古昔、怀念旧情。2005年5月,莫斯科举办了一个以“苏联是我们强大的时代”为主题的大型活动展览,专门用来满足人们的怀旧之情,当地媒体还开展了《什么使您怀念苏联时代?》的征文,许多社会名流名士一吐怀念苏联时代的感慨和情怀。俄罗斯人经历了一个由粉红色梦想到迷茫再到相对镇定和现实的历史过程,出现怀旧情结何足为怪?咱们改革进行到一二十年后,何尝不曾出现怀旧风潮:“革命样板戏”被重新制成光碟,“忆苦思甜饭”再度摆上餐桌……可我们是否就由此认为,中国人都想回到“文革”时代去呢?怀旧,只不过是思念过去那个年代某些值得追忆的事情,绝不等于人们希望回到那个年代里生存。
那么,俄罗斯人到底怀的什么旧?我特意让懂俄文的朋友从近期俄国报刊上进行查找并作了部分翻译,原来,怀旧的俄罗斯人中有的说:“我怀念当时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那是一个能取得伟大成就的时代”;有的说:“我最怀念的是当时社会拥有的秩序,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也有人说:“作为一个强大的联邦共和国其解体是令人沉痛的”……由此不难看出,人们怀旧更多的是不愿意看到苏维埃联邦这样一个大国的分崩离析。
我始终相信,俄罗斯人不会像鲁迅先生说的因为吃多了甜食而反胃,也不会是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不识时务地要与发展的时代作对。对此,俄罗斯总统普京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名言:“谁不对苏联解体感到惋惜,谁就没有良心;谁想回到过去的苏联,谁就没有头脑。”
【原载2007年第3期《同舟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