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丁茶

王跃双

初春的阳光很温暖，风也很柔和。老张头这时正坐在自家院里的梨树底下。他拿起茶叶桶，从中倒出几根黑黑的跟火柴棍差不多的东西，放在茶壶里，倒满开水，盖上壶盖。一刻钟后，他倒出一杯沏好的茶，看着那淡绿色的液体，老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十六岁那年，他到矿上下了井，和矿上年龄最大的老段长一起搭配干活，这一老一小组成了井下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娃子和大人们一样每天下井十几个小时，从不叫苦喊累。老段长说：娃子，你还真行。一开始我还真没想到你能坚持下来。

休息时，老段长爱喝茶。他不喝什么花茶，绿茶，更不喝那铁观音，碧螺春，他也喝不起，只喝一种叫“苦丁”的茶。一根根的小圆条，跟火柴棍似的。娃子好奇：爷爷，我喝一口行吗？

老段长倒了一碗：给！

娃子接过，喝了一口。可他立刻吐了出来：爷爷，怎么跟中药汤子似的？这么苦。

老段长笑了：人这一辈子，酸甜苦辣都要尝一尝。酸有醋，甜有糖，辣有酒。苦呢？苦有什么？经常吃苦，才能更真切的感受甜的滋味。

正在娃子思索这个“苦”字时，老段长下井了。他再也没有上来，井下塌方了，他和二十多个矿工一起走了。整理遗物时，大家发现鳏居一生的老段长除了留下的衣服被褥外，再就是一大包苦丁茶。

张娃子含着泪沏了壶苦丁茶，喝了一口。感受着那又苦又涩的滋味刺激着舌根，刺激着喉咙，刺激着胃，刺激着心。他问自己：苦么？不苦。

苦丁茶一直陪伴着以后的张娃子。直到他变成了现在的老张头。风风雨雨几十年，每当遇到难处时，他总会沏上一壶茶，一边品一边问自己：苦么？不苦。

孙子上小学了，老张头教他识字：苦字就像人的一张脸。眼睛和眉毛组成一个草字头，鼻子是十字，下边再加上一个口。就是一个苦……

他呷一口茶：苦么？不苦。

（地址：河北省清河县太行北路47号邮编：084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