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龙·蛇

杰恩瑞茜

郑衍文／译

猴

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寡妇明媚家的大树，瞬间从树上落下十二只猴子。这时正值猴年的开始，寡妇明媚便认定这是新年大吉大利的征兆。

其中，有六只金色的猴子，明媚把它们送给了村里六个最贫困的家庭。又有三个猴子，眼睛周围一圈晶莹鲜艳的红毛，明媚把它们送给了村里过去一年最倒霉的三个村民。还剩下三只猴子，她把蓝毛的送给了自己的女儿，女儿刚刚失去了独子；她又把米白色的送给了妹妹金花，她至今还未品尝过爱情的滋味；最后一只黑色的猴子，她留给了自己。

这只黑猴，体形最为小巧，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姜汁味道；黑色的眼睛，温柔而又深沉，一直望着明媚。明媚给这只黑猴取名为桃，寓意着长命，因为她希望这黑猴能永远陪伴她。

桃果然非常能干。他会洗碗，会劈柴，他能爬到高高的树梢上去为明媚摘果子。晚上，明媚去卧室休息之后，黑猴便守在外间的厨房里。每天夜里，明媚都被外屋刺耳的叫声和铁锅铜盆的叮当声惊醒，但她却不敢起来去看，因为她不想去偷窥桃的秘密。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那几个贫困的人家都殷实了起来，原来背运的人也快乐了起来。明媚的女儿又有了喜信，妹妹金花也和邻村的一个英俊青年结了婚。只有明媚的这只黑猴现在还是个谜，乌黑的眼睛，乌黑的毛，浑身散发着姜汁味道。

又一天夜里，明媚被一声凄惨的尖叫惊醒。她再也顾不上不去偷窥的允诺，跑进了厨房。桃躺在了地上，伤的很重，不断抽搐的双爪还紧紧抱着一个满是凹痕的平底锅。更让明媚惊讶的是，黑猴的身边正跪着她早已离开人世的丈夫。

“这几个月来，这猴子一直在和我作对。”她的丈夫说道：“每天夜里，我都想来接你回家，接你到冥界我们的新家。可每次这猴子都来阻挡我，用爪子挠我，用铁锅砸我，一直把我赶跑。可是今天，我终于把他打败了。明媚，跟我走吧！”

明媚的眼睛湿润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已经木然。丈夫就是在上一个猴年去世的，自那以后，明媚还从未见过他。

“到时候我会去那边的，但不是现在。”明媚说，“也不是你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她的丈夫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回来找过明媚。

明媚悉心把黑猴的伤养好，直到现在，她和猴子依然过的很好。

龙

这年是龙年。王在水井边捡到一枚亮闪闪的鳞片，这鳞片让他想起了大海，王便决定带回家送给自己的妻子。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也无论光线有多暗淡，鳞片都熠熠生辉，就像海面上跳跃的阳光：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鳞片还散发着淡淡的咸咸的味道。

王的妻子，莲，见到这枚鳞片非常高兴。她把鳞片挂在厨房里，这样，她每天在做饭的时候也能看着它。莲每天都要看看这个鳞片，并且每次凝望鳞片的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忘了她正在做饭。面包烤糊了；米饭煮过了头，成了白乎乎、粘乎乎的糨糊。

一天晚上，王喊妻子去上床休息，但妻子却没有回应。王来到厨房，发现妻子正端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盯着那片鳞片。

“你看见了什么？这么入迷？”王问他的妻子。

莲说：“我看见了一位公主，深海龙宫里的公主。她的长发如海草一样飘逸，她的眼睛如珍珠一般晶莹。逶迤的长裙周围尽是银色的小鱼儿，闪闪发光，翩然起舞。这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停了一停，莲继续说道，“这个公主就是我的女儿。”

王咕哝一声，并没多想。他深爱着自己妻子，看到妻子这样痴迷，也没太在意。又是几个晚上，王不得不吃冷饭，吃烧焦的鱼，喝剩茶。这时，王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情。或许他早应该和妻子生个孩子，一拉扯孩子，妻子就不会这样痴迷、做白日梦了。

第二天一早，王就带上那枚鳞片去了镇子上。他把鳞片买给一个收集珍玩的人，然后用卖得的钱为妻子买了个煮饭的新锅。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真不该把那破鳞片捡回家来，不管它会不会闪光。王带着用鳞片换回的新锅回到了家里，却找不到自己的妻子。屋内屋外，院前院后，王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有看见妻子。这时他才意识到，妻子已经离他而去了。王茫茫然走出了家门，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口水井旁。王望了望黑洞洞的水井，竟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莲！莲！……”

一段漫长的静寂之后，水井深处飘飘乎传来了他妻子的声音：“王，对不起。我现在已经回到了我的前夫身边。他就是水中之龙，我也和我们的女儿团聚了。橱子里有一袋米，菜盆里有刚摘的蔬菜。你自己好好生活吧！”

王后悔不迭：如果你娶了个海边的媳妇，千万不要去捡拾那些奇特的带着海洋气味的东西，不论那东西有多么的好看。

蛇

这年是蛇年，金花被一条绿色的小蛇咬了一口。当时金花正在自家的花园里，当她俯身去摘花的时候，被藏在花底的蛇咬了手。金花便把这条毒蛇捉了起来。只见这毒蛇，黑色的眼睛细小如针孔，牙齿尖尖如针。

“你必须把我放了，”小蛇愤怒地嘶嘶叫嚷，“我的兄弟姐妹很多，个个都不好惹。如果你把我弄死，他们就会来为我报仇。我们的利牙和蛇毒会把你们全家送进地狱，一个也逃不掉。”

“这种话我听的多了。”金花说着把小蛇塞进她厚厚的皮袋里。

一个星期之后，金花打开她的皮袋，喂给那小蛇一个鼠头。小蛇说：“现在，我的兄弟姐妹正在离开他们的巢穴，正在爬过高山，正在越过大海。他们一定会找到你，找到你们全家，你们必被投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好吧，”金花说。等那小蛇吃下了那只鼠头，她便把皮袋口又重新系上。

就这样，两个月的光景过去了。金花又打开皮袋来喂蛇，小蛇愤怒地嘶嘶叫嚷，对金花，对金花的爱人，对金花的全家发出最邪恶的诅咒。

一天清晨，金花朝她的小园子外一看，感觉每根草都在移动。她知道，蛇已经到了。金花走出园子来迎接它们。

成千上万的蛇绿乎乎一片围住了她的房子。其中一条蛇蜿蜒爬到她的前面，说道：“罪孽的人啊，为什么扣留了我们的一条蛇？”

那蛇眨一眨针鼻大的眼睛，舌头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我捉住了你们走失的王子，”金花说，“可我让他吃着最好的老鼠头，住的即安全又温暖。但它还是对我们怀有恶意，无缘无故地诅咒我们。”

“谎言，完全是谎言！”皮袋里的那条毒蛇嘶嘶地叫道。

“她并不是在撒谎，”一个头目走过来说道：“我们已经找了你好几年了，如果不是她把你照顾的这么好，你怎能活到现在？”

金花得到了群蛇的尊敬，也获得了对蛇毒的终生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