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鬼楼

刘　娟

我叫舒兰，刚从A大毕业，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份工作，下一步便是要找一处廉价的地方落脚。

A大后面有座老楼，还是学生的时候它便吸引着我。那是一座古老的楼房，木质地板，墙壁已经斑驳，好像没有人住在里面，显得幽静苍凉，整座楼仿佛笼罩着一股神秘的阴森之气。我喜欢这种气氛，于是在一个黄昏，我来到这座老楼。

房主是位中年男人，叫汪成，当我选定了租301房的时候他的脸刹时变得煞白，声音微微颤抖地说：“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房间？”

我坚持道：“不，我就喜欢这间，有什么不妥吗？”

汪成吞吞吐吐地说：“这里，以前死过人。”

我笑了：“不就是死过人嘛，我不怕。只是我刚从A大毕业，没有钱，可不可以先付半个月的房租，等领工资了再补齐？”

汪成回答：“没关系，不急。”

第二天我就搬了进来。整个楼只住着我和汪成。我问过他，你老婆和孩子不住在这里？他脸色微变，只简单地回了句“我没老婆。”便岔开了话题。这更引起了我的兴趣，汪成和我以前在学校里见到过的男生不同，他成熟、沧桑，就像他拥有的这座老楼一样，装满了秘密，让我很想去挖掘。我开始习惯下班后找他聊天，我们俩越走越近。

一个周五的晚上，我正与汪成在我的房里对坐着说话。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瞟了一眼窗外，表情先是疑惑再是惊骇最后转为恐惧。汪成转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名红衣女子从窗外飘过！那是三楼啊！他一个箭步跑到窗边，再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惊恐地问：“你也看到了那个穿红衣服的……”

“住嘴！”汪成大声道。他焦躁不安，目光涣散。

我问他：“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兰兰，换一个房间吧，这间不祥。”

我固执道：“不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了。”我拉着他的手央求着，“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不管是人是鬼，我们都不该怕，我们越怕，鬼东西就会越猖狂。”

汪成答应了。我睡床上，汪成打地铺。睡着睡着，我突然尖叫起来：“救命啊！”

汪成把我摇醒，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哭着说：“太可怕了，我梦到一具尸体，就是我们晚上看到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从楼上摔下来趴在地上，全身是血，她眼睛鼓得大大的，没有眼珠，可又分明感觉到她眼里透出的全是怨恨和愤怒。我转身跑开，可是不管我怎么跑跑往哪个方向，那具尸体都会出现在我眼前。她慢慢站立起来，伸出双手朝我的脖子掐过来。太可怕了，这屋子真的闹鬼吗？”

汪成无言，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我很想问他这个老楼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真的只是死过人，他至于这样谈鬼色变吗？但我没有问，经过这一晚，我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我不想破坏它。

天一亮，我的恐惧感便大减，我对汪成说：“我们一定是太久没有运动了，所以精神不好，才会被这些脏东西缠住，我们去游泳吧，就当把这些脏东西洗掉，放松一下心情。”

汪成点点头说好主意。我微笑，心想，他是真的爱上我了吧，也许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赞同。

我们去了A大的游泳池。我身穿一件黑色的泳衣，在汪成面前骄傲地展示自己的泳姿。突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拽着我的脚！我潜入水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那股往下拽我的力量却是真实的，而且越来越强烈。我惊慌失措，毫无章法地在水中挣扎，拼命喊救命。

还好游泳池不大，汪成离我不远，其他游泳的人也多，他们从四面游过来，拖着我往前游，把我救上了岸。我又发抖又惊惶，语无伦次地说：“我差点就死了，我好害怕，从小到大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我以后都不敢游泳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汪成很是心疼，他说：“回家去，我告诉你那个房间以前发生过什么。”

事情很简单。十多年前，汪成与新婚的妻子发生争执，一不小心把妻子从301房推了下去。他被判入狱，前年才重获自由。可是，妻子死时的模样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想，妻子是他害死的，若真是被她厉鬼缠身，也是罪有应得。

汪成对我说，你出现后她突然闹得厉害起来，我现在只担心她来伤害你，她生前就是一个极小心眼报复心极强的人。

他刚说完，我便失去知觉晕倒在地。过了一会儿，我坐了起来。可是此时的我好像不再是我，我瞪着双眼，怨恨的眼神射向汪成，阴阳怪气地说：“汪成，你害死了我，现在你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更不会放过她！”

汪成双手握着我的肩，一面摇晃着我，一面哀求着：“求你放过她吧。”

我被汪成摇醒，一头栽进他怀里哭泣道：“汪成，我好害怕！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个不祥的楼房，离开这个城市，我们可以去我的家乡，去那里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好好地过日子。”

汪成深深地注视着我，一言不发，他要在我和老楼之间作出选择。

夜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冷笑声，断断续续，笑了一整夜，让人毛骨悚然。我再也无法忍受，开始收拾行李。

汪成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我收拾行李。终于，他站了起来，来到我身边，轻轻对我说：“我今天就去把这座楼房卖掉，有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早就看中了我这楼。你在家里等着我，等我卖了房，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一起去你的家乡。”

我点头，笑了，甜甜地笑了。

他前脚刚踏出大门，我后脚也跟着离开了。我们不同路。他是去卖楼，而我则是要消失，从汪成眼前消失，永远。因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对了，我不叫舒兰，我真名是周芮。我也不是A大毕业生，而是电影学院大三学生。我的理想是做一名优秀的演员。两个月前，一家房地产公司找到我，让我出演这部真实的戏剧的女主角，目的是要让这部戏的男主角乖乖卖掉他的楼房。他们看中了那个地段，可是那座楼房的主人太固执，一直不肯卖楼。他们提供给我大概的故事框架和所有的道具，其他的我都可以自由发挥。这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自我挑战自我的机会，所以，我答应了。

我知道，我发挥得很出色，戏演得很精彩，可惜没有观众。

也许你问我，这么说那座楼房并没有鬼？这个问题就好像是在问我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谁又知道答案呢。不过，那座老楼是真的有些阴森可怖，还有，那天晚上做的那个可怕的梦是真的，而我的害怕的情绪也是真实的。

也许你又问我，你到底有没有爱上汪成呢？我只能告诉你，做演员就是这样的无奈，不管戏里爱得如何真切如何深刻，戏终有结束的时候，结束时，我会失落会痛苦，但更多的，我是在憧憬下一部戏，憧憬下一个与我演对手戏的人。

请记住我，周芮，有一天我会比章子怡还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