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的末日

曹冠秀

邸远友在楚城可是名角，二十年的演艺生涯他结了十次婚，最多的过了三年，最少的二个月，有一年他结了三次婚。快五十的人了，魅力还没有消失，还有少女狂热地追求他。这不，这天上午，楚城房产大王的女儿一只凤正与他缠绵。一只凤大学毕业，还没工作，他爸爸叫她到他的公司去，她不去，她喜欢在社会上游荡，歌厅、舞厅里疯。这么一疯，就认识并爱上了楚城的名角邸远友。

一只凤趴在邸远友身上，说：“我要与你结婚。”邸远友说：“你二八佳丽，我已人老珠黄。你应该找一个年轻的。哦，最近楚城名导疯狂的新作《疯狂一夜》已与我讲妥，让我主演。那是五幕话剧，场场有戏。”一只凤说：“听说还有个流浪汉？”他说：“是的，是有个流浪汉，他只有一场戏。”一只凤嘻笑着说：“会不会让你出演流浪汉呢？”邸远友正色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楚城名演员，红了二十年，怎么会演只有一场戏的流浪汉呢？”

这时，有敲门声。一只凤立即从邸远友身上起来。邸远友起身开门，进来的是他的经纪人李爱财。二十多年，一直是李爱财做他的经纪人，他出去唱歌、到电台朗诵、主持基层单位文艺晚会，要多少报酬，都由李爱财去敲定。李爱财一见一只凤，眼睛立即眯起来，心想，这老家伙还真行，这么老了，还能迷住小姑娘。一只凤见李爱财色迷迷地看她，对邸远友说，我走了。

邸远友拿出一瓶酒，倒上一杯，一口饮尽，拖着嗓音，问李爱财：“与疯狂谈得怎样？”

李爱财不坐，站着与邸远友说话。他说：“已与疯狂联系上。不过，得先征求你意见。”邸远友说：“你说，你说。”他再喝下一杯酒。李爱财说：“我想你不要演那个主角了。”

“什么？”邸远友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你说什么，我不演那个主角，楚城谁还配演？”李爱财伸出两手，对邸远友往下压压，说：“你不要激动。我是说，演那个流浪汉，才带劲儿呢！你想想，你只演一场，以后场次里没了戏，观众就一直盼望着、盼望着，怎么我们大明星还不出场呢？你说，你一直让人念想着，那多带劲啊！”邸远友低头一想说：“有道理。”他一仰头，又喝一杯酒，对李爱财说：“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得与疯狂说妥，出演费不能少，至少不能低于主演。”

“这个，”李爱财说，“我把疯狂邀到你这，你亲自跟他谈，好不好？”“那当然好。”邸远友仰头再喝。李爱财说：“我这就去联系。”说着，转身出门了。邸远友还往下倒酒，酒瓶里已经没有酒了，他使劲往下倒，也没有再控出一滴酒。他喊来房东，对他说：“能不能借给我十元钱，让我买瓶酒喝？”房东说：“你看，你已经欠了三个月的房租，另外借的五百元还没还……”“哎呀！”邸远友打断房东的话，说，“这才几个钱？我一场戏都是上万元。等我演了《疯狂一夜》后，所有账目，全部清。你去给我买瓶酒吧！”房东无奈地说：“好吧！”邸远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将他认为值钱的货拿在一起，对前来送酒的房东说：“你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了，暂时抵一下你的债。”房东看看他手里的东西，都不值什么钱，对他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邸远友彻底喝醉了，中午没有吃饭，又睡了一觉。直到红日西垂，李爱财才将疯狂请来。没想到，喝醉酒的邸远友见面就说：“你那个主角，我演定了。你疯狂也不想一想，在楚城，除了我，谁还能、谁还配演主角！”疯狂眉毛一皱对李爱财说：“我想，我是走错门了。”他一挥手说，“再见！”李爱财一把抓着疯狂，哀求疯狂说：“他醉了，他的事，我当家，让他演个小角色吧！”“什么！让我演小角色？不可能！”疯狂冷静一笑，对醉鬼说：“现在不是不可能，非常可能你连小角色也不配演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些，房东都听到了，他后悔又浪费了刚才的酒钱。在所有人都走后，他对邸远友说：“邸先生，有个老板点名要住这套房子，你看，是不是动动呢？”邸远友知道房东要撵自己，说：“对我有什么安排吗？”房东说：“你是大人物，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他说：“也好，那我就动动，明天吧！”房东说：“可以。”这晚，邸远友十分留恋地凭窗看了楚城的夜色，心想，这是最后一日了。然后，他打开了煤气，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