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愿做孩子”说开去

李佳

我在研究工作中经常能接触到一些对孩子进行的心理测验或调查，有很多调查涉及了是否认同自己孩子身份的问题，比如：“你愿意做孩子还是愿意做大人？”很多孩子的回答是不愿意做孩子，愿意做大人，他们希望自己快些长成大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做孩子不快乐吗？是今天的孩子们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我们的教育有了什么问题？

今天的孩子们的课业负担比以前重了很多，这是他们不喜欢做孩子的原因吗？我们姑且算是一个原因吧，但有一个事实，是那些迷恋游戏的孩子告诉我们的：当一个孩子网络游戏时，游戏中的“任务”比老师留给他的作业要难很多、要花更多的时间，要竭尽他所有智慧和体力方能“过关”，而他们却乐在其中，这一刻，他们更愿意做孩子。

那么，我们可以再深挖下去，问问孩子为什么喜欢做大人。

在孩子眼里，大人能做很多小孩子不能做的事，大人可以管小孩子，而小孩子不能管大人；大人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小孩子却不行，只能做老师和家长要他做的事。看来课业负担重只是一个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孩子们觉得自己和大人不平等，觉得自己不自由。

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他们不能跟大人平等，不能自由生活，因为一切都是大人安排的。而对我们这些大人来说，能做什么呢？那就是重新认识儿童。

儿童是什么呢？这一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答，“花朵”、“祖国的未来”、“我的希望”、“种子”……我们都有自己的理解。说“花朵”者，他们一定觉得孩子可爱，说“祖国的未来”者，则把社会责任赋予了他们，说“我的希望”者，则可能是把自己的期许转给了他们，说“种子”者，则可能认为孩子可以传递香火……

对儿童有什么样的认识，就会有什么样的教育行为。

一个四岁的男孩，在幼儿园“我最希望发生的事情”的谈话中说：“我最想让我家的钢琴被人偷走，我就不用再练琴了。”那些把儿童当作“我的希望”的家长们听到这话会很不顺耳，甚至觉得这孩子太不可教了。

再比如，有的幼儿园从小班就开始进行速算教学，他们一定认为，将来是充满竞争的社会，自己园中的孩子们如果不顺应这样的潮流，多学一些东西，那么，孩子们的家长就不会买幼儿园的账。因此，有的教师会对不听话、不学习的幼儿进行批评。这样的幼儿园一定认为孩子从小就要肩负未来。

所有这些认识都不能说不对，但都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儿童是人”。

“儿童是人”这个命题看来没多少意义，其实非常不简单，它是构建科学儿童观的基本点，是现代教育的一块基石。

儿童也是人，人有什么特性，什么权利，儿童就有什么特性和权利：人不是石头、树木，他应该具有自由性、选择性和创造性，儿童也应该一样；现代社会人都是平等的，都有其尊严，那么儿童也应该一样；人是自然的存在，人类的天性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都应该被允許，儿童当然也一样！

那我们就该看一看，我们做到了吗？

首先，今天的信息化、城市化使儿童与自然的距离愈来愈远，“为未来作准备”的教育使儿童今天的生活成为遥远未来的牺牲品。童年是自然的赋予，忽视童年自身的价值，剥夺儿童享受童年的乐趣，就是剥夺儿童的天性，就是对自然人性的扭曲，对自然规律的践踏。

其次，我们真的做到和孩子们平等相处了吗？随着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的颁布，把儿童看作是权利的主体，体现了当代对儿童更高水平上的尊重和对儿童更深刻的认识，是科学儿童观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在我们的课堂上，孩子们从来都是被动的接受者，是执行者，他们没有主动权，说了话不算数，只有老师或家长点头才行。他们没有多少自由，活动的范围是在家长和老师指定的圈子中进行的。或许我们觉得孩子们经验少，知识不足，他们不该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但这就是我们剥夺他们选择权和自由的理由吗？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应该还有吧，只要我们切实认识到儿童也和我们一样，有做人的各种权利和自由，那么我们就能想到别的办法，避免粗暴地剥夺孩子们做人的权利！比如，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多地充当一个参谋的角色，做一个和蔼的指导者，把做人的权利和尊严还给孩子们。

愿我们时刻牢记，孩子也是人！

（作者单位系辽宁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