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西谛
众多媒体和协会的认可证明它不是一部简单的恶俗喜剧,而是蕴涵着更丰富的价值和精神,尽管它显然不是“奥斯卡类型”的主流电影
2006年底时,一部有着蹩脚又超长名字的影片席卷美国,片名“勉强”可以被译为《波拉特:为了建设伟大的祖国哈萨克斯坦而学习美国文化》。这部小成本影片不仅引发了票房热潮,而且引发了罕见的赞誉、争议以及抗议,从戏里戏外都可以让你观察到美国文化一些有趣的方面。
岁末年初正是美国电影界忙不迭颁发各种奖项与评论的季节,《波拉特》频频上榜:《时代周刊》的“年度十大”、国家影评人协会的“年度十大”、金球奖最佳音乐喜剧类影片提名等等。众多媒体和协会的认可证明它不是一部简单的恶俗喜剧,而是蕴涵着更丰富的价值和精神,尽管它显然不是“奥斯卡类型”具有主流精神的电影。
《波拉特》一开场就伪装成“哈萨克斯坦信息部出品”的纪录片,跟随拍摄该国最著名的电视主持人波拉特前往伟大国家——US and A(有人译为“美和国”或者“美那个国”)——参观学习的过程。从外观上看,整部影片似乎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屎尿屁喜剧”,大量恶俗的笑料随着波拉特的旅程被展示出来,并有着很多耸人听闻的男性沙文主义、反犹太人的言论。所以《波拉特》的成功被一些人看作是“政治不正确的电影也能受欢迎的特例”。
但拨开这层“政治不正确”的外壳,我们却能发现这部影片“政治正确”的内核。最典型的一段情节是,波拉特来到保守的得州,在体育场中向美国人声明,自己如何支持布什总统的伊拉克政策和反恐战争,但夸张的口号让刚才还鼓掌欢呼的美国人坐立不安,因为他说“祝愿你们铲除那个国家,使之在千年之内连一只蜥蜴都不能在沙漠中存活”。接着开始高唱美国国歌,但只有曲调,歌词被“恶搞”成“哈萨克斯坦是最伟大的国家”。在当下的好莱坞和西方文化界,讽刺布什政府和他的反恐政策无疑是最政治正确的事。
整部《波拉特》都充斥着此类对美国政治、文化、社会、宗教的反讽,并用一个淳朴、天真、不知所谓的第三世界游客的视角加以强化。于是我们看到波拉特面对女权主义者时却询问艳星帕梅拉•安德森拉的下落,买汽车时咨询开多快才能撞死吉普赛人,把两个同性恋对他的性侵犯当作友好行为,在自信能将他教化为文明绅士的女士面前掏出塑料袋装的粪便。更荒诞的是,当波拉特在走投无路时进入一个教会集会后,那些声称“耶稣可以帮助你”的讲演者对待他的方式犹如一群邪教巫师。
影片非常聪明地表现了正常叙事和正常视角都无法深刻表现的事实——美国文化的自以为是。起初波拉特刚到美国,按照“本国”的礼节见到任何路人都友好地进行贴面吻,但被认为是性骚扰;等他逐渐深入美国,那些真诚友善的美国人又一心想纠正他不文明的粗鄙言行,将他改造成“文明的、美国式的现代人”。以至于当一个年老丑陋的黑人妓女准确地称呼他的名字时,波拉特很感动,他说“在美国人们都叫他‘比利 或者‘鲍勃”。所以,影片在反讽美国现象的同时,波拉特的旅程实际上又是“渴望同化”与“本能地反对同化”之间的对抗。影片的结尾很微妙,波拉特将黑人妓女带回了哈萨克斯坦乡村,同时也带回了iPod作为礼物送给亲友。美国文化在波拉特身上的同化尝试虽然失败了,但是文化入侵却意外地完成。
《波拉特》由于直接用了“哈萨克斯坦”这个国名,于是引起许多东欧人的抗议。但是影片主演、著名的脱口秀主持人沙查•巴龙•科恩声称,“观众能够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虚构的国家,目的也仅仅是允许人们说出他们自己的一些偏见。”的确,只要稍微客观地看一下这部电影,所谓的“诽谤”是不存在的,但还是能说明美国人对偏远陌生的“落后国家”的某种歧视。而影片中疯狂的“反犹太人”场景,倒是利用现实情况向不理解《波拉特》讽刺策略的人做出了“影片纯属虚构”的解释——因为科恩本人就是一个虔诚的犹太人。科恩把反讽带到戏外,他对澳大利亚人说希望《波拉特》“能够获得奥斯卡‘最佳反犹太影片奖,你们的梅尔•吉布森(《耶稣受难记》导演)必将是我的一个非常难对付的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