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友田
天气又闷又热,子奇感觉有些吃不住劲了,便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附近一棵老树底下凉快会儿。子奇刚40岁就下了岗,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新工作。这差事虽然风吹日晒苦了点儿,但是总比没有工作干强啵,他挺知足的。
子奇坐在树底下,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一边“吧嗒吧嗒”地吸着,一边欣赏着街对面那些摊点上时聚时散的买者。市文明条约有规定,公众场合是不允许吸烟的,他们这些环卫工人更得做出表率,但是子奇终究抗拒不了二十余年的烟瘾。
这时候,从他的身后伸过来一只脏兮兮的大手:“喂,伙计,借根烟抽行吗?”
子奇扭头一看,在身后竟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子奇曾在这条街道上遇到过他多次。子奇爽快地掏出一根烟递给他,乞丐蹲下身子,子奇又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上,乞丐也随他“吧嗒、吧嗒”地吸起来。
或许是为了向子奇表达谢意,乞丐关切地问:“伙计,你每天不闲地干这活儿,累不累呀?”
子奇意味深长地说:“这世上,总得有人来受累呵。”
乞丐颇感同情地说:“你像我这样多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闲着没事,就躺在树阴下,咂摸人世冷暖——”
子奇对身旁的乞丐萌生了一些兴趣。乞丐悠然地从嘴里吐出最后一个烟圈,而后颇有些自诩地说:“凡是从这条街上走过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哪路货色。”
子奇说:“你吹!”
乞丐说:“你不信,咱俩就打赌!你输了,就给我买包烟。”
过了一会,乞丐便指着一个留小平头的青年男子,对子奇悄声说:“他是个扒手。”
子奇疑惑地问:“你有啥证据?”
乞丐狡黠地一笑,说:“不信,你就等着瞧。”
于是,子奇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目标。果然在一个摊前,他的一只贼手迅速地伸进了一名中年妇女的衣兜内;尔后,一个钱包便攥在了他的手中。
乞丐得意地对身旁的子奇说:“你已经输了,你敢再跟我打个赌吗?”
子奇一直盯着那个神态悠然的扒手,问:“打个什么赌?”
乞丐说:“那个扒手的手艺并不高明,其实不光被咱俩发现了,旁边还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但是肯定没有人会出来捉他,谁愿管这闲事呢?要是你输了,就给我买一只烤鸡。”
子奇极为自信地问:“那你输了呢?”他在问这话时,目光仍盯着那个扒手。
乞丐说:“那我就亲手在自己的额头上凿个‘窟窿!”
结果,还真就没有一个人出面来管这“闲事”,那个扒手神色自若地朝他俩这边走过来。
蓦然,子奇像条野牛似地朝那个扒手冲去。扒手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子奇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喊:“抓小偷!抓小偷!”转眼之间,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街巷里……
两个月之后,乞丐在街道上遇见了正在扫地的子奇。他吃惊地发现在子奇的右胳膊上添了一道长长的,还未好利索的疤痕;而子奇也发现乞丐的额头上添了一个伤疤。
又沉默了一会儿,子奇恍然记起来,笑道:“上午,我请你吃烤鸡!”
听了,乞丐咧开嘴,嘿嘿一笑,说:“伙计,那天我看出来你是个真男人,才愿意跟你打那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