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案惹毛俄国熊

周　梁

萨卡什维利本以为“间谍战”这样的方式对俄国是一记刁钻的闷棍，结果却是俄国朝野上下空前团结，对格亮出制裁大棒，令经济上受制于人的格鲁吉亚不得不自找台阶下。而美国尽管许诺给予格北约成员国的地位，但由于第比利斯挑衅在先，华盛顿此刻并不希望为了南奥塞梯这样巴掌大的地方冒同俄国敌对的风险。

9月27日晚，格鲁吉亚警方以“从事间谍活动”为由扣押了5名俄罗斯军人，引起克里姆林宫的严重抗议。在美国的压力下，第比利斯终于在一周后首先作出让步，把被扣俄罗斯军人交给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并宣布准备向俄国维和部队开放原本只允许联合国维和部队进驻的科多里峡谷，希望能借此化解俄境内大规模反格运动。

俄国不依不饶

但俄国人不依不饶。从10月2日起，俄国开始全面实施对格的报复性制裁。这些报复措施从封锁陆海空交通，禁止邮递往来、银行汇兑，到逮捕并遣返格非法移民，撤离驻格使馆，准备大规模针对性演习等程度不等，但所要表达的含义只有一个，即俄格两国已经进入前所未有的敌对时期。俄国内大多数政治家都赞同克宫以牙还牙的做法。杜马独联体事务委员会主席科科申认为，“全面制裁是对格鲁吉亚挑衅行动最好的回应”；杜马副议长日里诺夫斯基甚至提出，应该考虑停止供应天然气以及动用武力手段来警告第比利斯。

作为格鲁吉亚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俄罗斯提供了格64％的货物进口。今年3月俄国禁止格鲁吉亚葡萄酒及矿泉水进入俄国市场的命令实施后，格当年的国家预算一下子损失了8000万美元。在燃料供应方面，格鲁吉亚完全依赖俄国，其每年从俄国进口的天然气都在18亿立方米左右，并且一直是以每立方米64美元的低价获得，只是在去年才涨到了110美元，但这一价格比起欧洲市场价也是非常优惠的。由于格国内能源供应只有水力发电，并且只能在春季利用，因此一旦俄突然宣布提价或停止供气，格处境将非常被动。

俄还是格最大的资金流入国，据格方统计，今年前8个月，进入格鲁吉亚的资金共有3．24亿美元，其中2．19亿美元来自俄罗斯，而排在第二位的美国只有3200万美元。由于国内经济不景气，格鲁吉亚的大多数人现在都在国外打工，其中60％在俄罗斯。仅去年一年，从格鲁吉亚逃往俄罗斯的人数就达到了32万，这其中只有1％是合法入境的。在俄的格鲁吉亚人主要从事建筑等体力活，他们每年往国内的汇款就占格GDP的20％。因此，俄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科萨切夫所警告的“与俄关系恶化对格经济的影响将是灾难性的”绝非危言耸听。科萨切大还呼吁“格鲁吉亚人民认识到这一点，并以自己的方式制止他们领导人的短视行为”。

高加索的新帝国主义

自2003年底发动“玫瑰革命”上台以来，萨卡什维利除了积极推行亲美疏俄的对外政策外，在内政方面乏善可陈，允诺的经济改革没有进行，官僚系统的贪污腐败依旧盛行，国内各种社会问题堆积，其政党支持率比刚上台时下跌了25％。最近几周，格鲁吉亚的几个反对党领袖都因遭到不公正指控而入狱，罪名是替俄国策划政变。反对党领导人之一吉奥尔格兹声称，新一轮的政治镇压反映了萨卡什维利所代表的格鲁吉亚民主已陷入危险之中，当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总统继续掌权。

格鲁吉亚10月4日开始的地方选举，也是促成格俄紧张局势的因素。作为一个曾经从危机中获得巨大利益的政治活动家，萨卡什维利决定再次利用民族主义这一大众政治工具，以便让格鲁吉亚的民众们看到，他们的总统是一个能够经受住危机考验，并且手段高明的政治家。可是，把俄格关系作为政策工具使用，这一招在他刚上台时对于巩固自己的政权很有效，现在用起来却是非常的愚蠢。本来以为“间谍战”这样的方式对俄国是一记刁钻的闷棍，让俄国人打落了牙吞在肚子里，结果却使自己的国家面临巨大经济损失的风险。他这次诉诸帝国主义以摆脱国内问题，所催醒的也不是格鲁吉亚的民族主义，反而是俄国长久以来被忽视了的大国威信和自尊心。普京前所未有地谴责格鲁吉亚为“国家恐怖主义”，并将萨卡什维利与同样也是格鲁吉亚人的前苏联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相提并论；格驻俄使馆则被愤怒的莫斯科民众包围，俄国朝野上下都充斥着对格的敌视情绪。

萨卡什维利“挟民主以令西方诸侯”的游戏这次也同样玩过了头。德国《世界报》指出，萨卡什维利认为，他在对外政策上越强硬，对俄讲话越傲慢，就越能招致俄国的激烈反应，从停止撤军到宣布进入战斗状态以致制裁等，也就越能指望赢得西方的支持，以免这个外高加索唯一的“民主之花”在俄国的强大压力下凋谢。但这次他表现出了过分的自信。在“间谍案”发生后，萨卡什维利本想得到美国对俄罗斯的公开指责，并先后与美国国务卿赖斯、乌克兰、立陶宛和波兰总统通电话寻求支持，但这次就连最亲密的盟友尤先科也保持了沉默。赖斯也在29日与萨卡什维利通电话时建议其缓和危机，不要对俄罗斯太过强硬。

欧安组织驻第比利斯的一名高级外交官在接受《世界报》采访时指出，“在格鲁吉亚现在有这样一种情绪，认为国际社会，尤其是西方对格解决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的分裂问题未予以足够的支持，因此他们处心积虑地采取这样的行为，以便获得西方对此问题的重视。”但欧洲现在不想得罪俄罗斯这个最大的天然气供应国，所以对于俄格之间发生的新冲突，“我们不准备去斡旋，尤其是那些本来能够避免的冲突”。英国《泰晤士报》也以《不要再惹恼俄国熊》为题配发评论文章，认为格鲁吉亚领导层应该对其持续的挑衅政策会导致何种后果做一个理智的总结和分析。

由于在北约东扩、输油管道的路线选择、以及民主价值观念的对抗三个方面，格鲁吉亚都是俄美利益发生直接碰撞的地区，因此，美国陆军学院教授布兰克认为，除非美国已决定要奉行一种对俄持续敌对的政策，否则美国对俄格冲突都将保持“善意的中立”。而且退一步讲，即便格鲁吉亚对俄罗斯的挑衅取得成功，俄国手里也仍握有一张王牌，即承认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两个自治地区的独立，并允许它们加入俄联邦。9月17日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共和国举行全民公决，一致同意脱离摩尔多瓦加入俄罗斯，一个月后南奥塞梯也将举行同样的公决。所以一旦真的惹毛了俄国熊，格鲁吉亚还能否收回对争议领土的主权令人担忧。而要美国为了南奥塞梯这样巴掌大的地方冒同俄国敌对的风险，显然是“不理智的”，布兰克指出，“如果俄格双方最终走向战争，那么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萨卡什维利政府的倒台。”

解铃还需系铃人

人口只有500万，军队只有2．15万人的格鲁吉亚单凭自身实力，显然不会对俄罗斯的安全构成威胁。这次普京大动肝火，一方面是俄国的民族自尊心在间谍事件中受到了严重的刺伤，另一方面，也是格鲁吉亚坚持要加入北约给俄罗斯造成的长期心结所致。英国《卫报》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许诺给格鲁吉亚北约成员国的地位，这是俄格现在冲突的根源。

叶利钦时代，俄国在全球包括东欧在内实行战略撤退。普京上台后，竭力遏止这一颓势，力求将前苏联地域范围内的国家维持在俄国的势力范围内，即便不能同心同德，也不能“授人以柄”。而格鲁吉亚加入北约，俄国在前苏联地域内苦心维持的团结就将被首次“击破”，是否会引发多米诺效应暂且不论，但这肯定将是普京任内最大的一项政策失败。

两周前，格鲁吉亚和北约代表借联合国大会召开之机在纽约会晤，并达成了开始“积极对话”的协定，这实际上是迈出了加入北约的第一步。第比利斯并且放出话来，称希望最早能在2008年前成为北约的全权成员。俄国对此反应强烈，俄外交部声明说，格鲁吉亚加入未经改组的北约组织将严重损害俄政治、军事和经济利益，并对本已脆弱的高加索局势带来负面影响。10月3日，在斯洛文尼亚举行的俄罗斯一北约国防部长会议上，俄罗斯副总理兼国防部长伊万诺夫特别向自己的西方同僚指小，一些新加入北约的国家正在积极向格鲁吉亚出售它们以前从原苏联获得的武器，而这些武器是被禁止进行转出口的，这一行为直接违反常规武器监督领域的现行协议，伊万诺夫还称，东欧一些国家正在联合独联体内部的国家形成一个小北约，他们的政策就是合起来反对俄国。

从理论上说，前苏联地域内的国家加入北约并不一定就会采取反俄政策；但对于俄国政治家来说，主导他们国际政治观的是“零和游戏”这样的国际政治通行规则。所以，只要格鲁吉亚继续坚持加入北约，俄格之间的敌对将很难根除。而鉴于亲俄派的亚努科维奇在乌克兰上台后，尤先科一直鼓噪的乌克兰2010年前加入北约的声音开始沉寂，俄国国内的一些政治家也建议对格鲁吉亚如法炮制。日里诺夫斯基就指出，可以利用民主手段推翻萨卡什维利政权，从而达到阻止其加入北约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