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西厢记》中红娘形象的内在美

幸　萍

元代王实甫的杂剧《西厢记》是我国古典戏曲遗产中一颗光芒四射、璀璨夺目的艺术明珠，它以深邃的思想道德力量和精湛的艺术魅力风靡当时的剧坛。作品通过崔莺莺和张生这一对有情人冲破重重困难和阻力追求幸福爱情并最终取得胜利的动人故事，表达了反对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思想主题。而剧中的红娘，这个千百年来为大家所熟知并津津乐道的俏丫头，现今成了撮合有情人的月下老人的化身。王实甫以最真挚动人的笔墨描写了这个相国府中地位至微至贱的奴婢，并运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塑造了红娘正直热情、聪明伶俐、机智勇敢、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的美好形象，尽情描绘了红娘这个奇女子的才貌学识、个性品质等诸多层面，集中国妇女传统优点于一身。在中国戏曲人物画廊中，红娘也是笔者最喜爱的人物形象之一，在此，笔者不揣陋见，试图剖析红娘这个人物形象的内在美。

一、热情泼辣，爽朗干练，伶牙俐齿，高度的警惕心和保护意识。

杂剧第二折“张君瑞闹道场”中，当张生终于有机会和红娘对话时，这个书生气十足、傻乎乎的酸秀才便急不可待地自报家门,但这一番详细的自我介绍尚未完成，便被红娘一顿连珠炮的抢白弄得好不落魄！“谁问你来?”红娘这一声喝便把热情洋溢的张生弄了个大大的没趣，可张生并不知难而退，他厚着脸皮再问：“敢问小姐常出来么？”这一下可把红娘激怒了，红怒云：“先生是读书君子，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君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道不得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俺夫人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今后得问的问，不得问的休胡说！”这一席话让红娘一出场便雷霆万钧，先声夺人，给读者留下深刻而鲜明的印象。这个有胆有识、快人快语、得理不饶人的丫头，一席“之乎者也”的话，令那“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学成满腹文章”的酸秀才无言以对，良久方道出一句“这相思索是害也”，真是白白讨了个没趣不算，还碰了一鼻子灰！在那个年代，陌生男女之间是不能随便交谈的，否则便有伤风化。故张生的冒冒失失，乃是无礼之举，由此激怒红娘，遭其峻拒，这是可以理解的，并不是红娘倚仗人势，出言不逊。这里又说明了红娘久居相府，平日里耳濡目染，又受老夫人的“悉心”调教，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她张口“周公之礼”，闭口孟子的“男女授受不亲”，她如此警惕和防范，也是为了保护莺莺不受外人的冒犯和侵害。

二、善良且富于同情心和正义感，勇敢机智，不畏强暴，敢于斗争。

红娘是崔莺莺的贴身侍婢，而奴婢在元代，命运是极其悲惨的。《元典章》说：“在都富势之家，奴隶有犯，并不经官言理，往往用铁枷钉项。”但此剧要着重表现的，并不是阶级压迫，而是普通下层民众美丽、善良的灵魂。红娘是崔张恋爱故事中关键性的人物，没有她的穿针引线和热心帮助，千古传颂的《西厢记》便是一出爱情悲剧了。红娘的正义和勇敢体现在她明知要遭受“骨肉摧残”仍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拷红”一出中，面对老夫人的“刑讯逼供”，她的勇敢机智的性格特征更表现得淋漓尽致，聪明的红娘抓住老夫人爱面子和维护相国家谱的根本弱点，迫使老夫人在既成事实面前无可奈何，被逼承认“这小贱人也道的是”。红娘用她的机智勇敢打垮了封建势力的代表人物老夫人，令人拍手称快！

三、处于社会最低层，却没有丝毫奴颜媚骨。

红娘虽是个丫头，但她对老夫人、郑恒，甚至对莺莺、张生，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奴颜媚骨。她不屑卑躬屈膝，不善阿谀逢迎、献媚取宠，对莺莺，她敢于揭露和反抗她的“假意儿”和“乖性儿”，有时甚至不留情面，反戈一击。《闹简》一折中，便有充分体现。对懦弱、书生气十足的张生，即使在知道莺莺对之情有独钟之后，身为奴婢的她依然保持她的个性和本色，对他的“傻痴呆酸”和“银样蜡枪头”的种种缺点进行了善意的调侃和嘲讽，有时甚至是很尖刻的。对手握生死予夺大权的封建主义代表人物老夫人和郑恒也同样不畏缩、不退让，且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敢于顶撞，义正辞严。

四、公正热诚，遭遇挫折仍不改初衷，豁达大度，不计个人恩怨得失。

红娘不但公正热诚，而且豁达大度，不计个人的恩怨得失。在她帮助崔张的过程中，因种种矛盾和误会，含蓄深沉而又小心谨慎的莺莺开始并不敢信任她，并在托红娘为其传书递简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刻意隐瞒自己所为，难怪红娘感叹：“几曾见寄书的颠倒瞒着鱼雁，小则小心肠儿转关。”一种不被信任且被耍弄的懊恼和屈辱充盈于胸，更甚的是，张生还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待她，答应“久后多以金帛拜谢小娘子”，此时她感到自己简直受了奇耻大辱，故对张生厉声斥责：“先生的钱物，与红娘做赏赐，是我爱你的金赀？！我虽是个婆娘有气志！”瞧，这就是红娘，用金钱买不动的一副侠义心肠，一粒煎不爆、煮不烂、捶不扁、响当当的铜豌豆！红娘这种可贵的品格，体现了下层人民大公无私和富于正义感、同情心的优秀品质。就如崔张事发，红娘遭受“骨肉摧残”，捱了拷打之后，她见了莺莺仍毫无怨言，不计较自身得失，而是首先向她贺喜，因为老夫人失败了，爱情最终取得胜利。这再一次有力地表现了红娘身上存在着一种与自私虚伪的封建道德完全不同的精神品格。

《西厢记》热情地歌颂了崔张为争取自主婚姻而顽强不屈的斗争精神，这部家喻户晓的伟大作品，在我国一代又一代青年男女的心灵深处卷起层层感情的波澜。作者塑造红娘这一光辉的艺术形象，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旨在宣扬和发掘人性的真善美，讴歌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高尚道德情操，弘扬正气，赞美敢于反抗邪恶、反抗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豪情壮志，红娘这一叛逆性格和勇敢精神，激励着千千万万的青年男女为争取幸福爱情而奋斗！现在，红娘已成了中国人民心目中玉成男女婚姻的月老，人们经常用她的名字来尊称那些热心为他人的幸福爱情而牵线搭桥的人。红娘作为我国文学史和戏曲史上感人至深的艺术典型，具有不朽的生命力，并将在艺术画廊中永放异彩！

（幸 萍，广东省嘉应学院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