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挥 刘黎黎
因为“汉服”断代久远,所以人们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势,认为“汉服”一定拖沓,其实这不过是一个误会。
北京服装学院教授袁仄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很赞赏年轻人复兴“汉服”的志向,但是袁仄认为,年轻人拒绝满装元素,僅仅恢复单纯汉服饰的做法有失偏颇。他的理由是,一个民族在历史进程里,必然要有与异族文化的融合。中国汉民族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早年我们的祖先就具备宽阔的胸襟,汉民族一直不是以所谓血统为衡量的标尺,而是以汉文化的认同作为汉族的标志。同样,一个民族服装的发展流变,也是一个不断吸收外来文化,相互交融的过程,这在中国服装的历史上也得到证明。民族文化的发展不能是静止的、纯而又纯的。
袁仄举例,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民族错居,服饰上则相互取长补短。上衣下裤的裤褶服就对汉族服装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当时凡穿裤褶者,多以锦缎丝带在裤管膝盖部位下紧紧系扎,既符合汉族“广袖朱衣大口裤”特点,又形成了便于行动的急装形式,这是一次胡汉结合的成功尝试。而满族服式中的立领、盘扣本身已成为了中式服装的符号象征,不能因为源自满装便一味排斥。
袁仄介绍,事实上,汉传统服饰中的宽袍大袖已经很难在生活节奏如此快的现代社会中承继。我们真正应该恢复的,是吸收了汉民族所有服饰里的精华要素,提供多种多样适合现代穿着的中式传统服装,让全民进行选择,保留人们认为美的种类,就像当年旗袍一方面保持民族传统的味道,一方面采用新的工艺,以改良求新一样。
“汉服”的“庶民化”
“‘汉服是一个完整的民族服饰体系,光复‘汉服要先从高端的档次入手,希望先作为一些重大庆典、仪式、节日上的着装,但最终让它成为日常服装的组成部分,是我们的长远目标”。“汉服”的“精神领袖”李敏辉也意识到了“汉服”与现代结合的重要性,而他的目标则是,要把“汉服”全面推广。
北京网友紫姬就曾穿着自行设计的行动便利的汉服上班,为了让衣服不扎眼,不至于“鹤立鸡群”,她设计的汉服是:下摆襦裙,上衣配坎。惟一显得穿汉服隆重的是她把头发盘起来,显得干净利索,古典飘逸。
“事实上,‘汉服的现代化完全可行,只要吻合现代节奏。”现任意大利著名男装品牌伯爵莱利时装买手、服装设计师的胡春媛介绍,比如可以从颜色上,运用中国古典服饰里特有的粉绿和水红色;从款式上低腰超短裙的皮质腰带可以用柔软的丝带束缚;从图案上印上荷花,用传统的中式风格代替流行的波西米亚风格。胡春媛解释,所有的“汉服”元素都可以融入现代设计中,至于运用得美不美,能否做到精彩,并获得市场认可,则要看设计师个人的功力了。
电视剧《汉武大帝》的青年服装设计师侯云怡则希望人们的穿着能够尽可能的多样化,她对交领情有独钟,认为中国人穿交领的衣服特别具有东方的韵味,可以作为礼服出席重要场合,也可以平时穿。
汉网网友欧阳雨曦特别搜集了网友们穿“汉服”的感受,在极力提倡符合历史原貌的情况下,欧阳雨曦得出结论:在日常生活中穿“汉服”,通过了实践检验,发现并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因为“汉服”断代久远了,所以人们已经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势,认为“汉服”一定拖沓,这不过是一个误会。
如今,欧阳正埋头做着“汉服”元素的提炼整理工作,甚至考虑将来转换方向,专门研究中国历史。她解释,如果对“汉服”没有考据的心态,那汉服其实只是一个空洞的名词口号而已,只有先学习,才能够会驾驭。
“华服”改良尚待时日
“服装是要与社会的生产力水平与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匹配的,我们今天所谓的传统,实际都是源自农耕文明的产物。”北京服装学院教授袁仄说。他认为即使是没有外来因素,中国传统服饰的现代改良也是必要的,比如大袖子大袍子会变短、变紧,变得更加窄小,更加合体,变成中国式样的工业文明的服装。
将中国传统服装发扬广大,设计制作自己“国服”的努力一直在民间艰难地进行。袁仄印象最深的是1997年香港回归时,香港的媒体提倡香港市民在回归日集体穿中式服装。袁仄心动之余,也力图能够与国内的媒体,甚至妇联、青联等单位合作,结合民间的力量,选定某一天作为“华服日”,号召大家全部穿中式传统衣服,但是呼应寥寥。
他认为,今天的大陆没有几人能够从箱子里翻出中式服装,他也曾努力申请国家级中国礼服研究项目,希望能够为新时代的领导人提供“现代礼服”参考,取代千篇一律的西服。袁仄把希望寄托在政府的重视,他一直呼吁,中式传统服装的振兴一定要领导人带头,特别是女官员乃至官员夫人,应该首先带头穿中式服装。
如今,袁仄现实可做的是带领学生对中国传统服装做拯救性研究,并著书回顾20世纪中国服装的百年变迁,“那是一个剧烈变革的年代”,袁仄说,他的“华服”理想仍然在长袍马褂、列宁装、红卫兵服以及后来数不清的西式潮流中穿梭活跃,期待着有一天现代化了的中国传统服装能够遍地生根。
(实习生段京蕾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