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
任白涛(1890年—1952年),笔名冷公、一碧,河南南阳人。现代中国著名的新闻学者。辛亥革命前后,曾任上海《民立报》、《神州日报》、《时报》、《新闻报》的特约通讯员,曾参与反袁斗争。1916年进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科实习。1939年,经周恩来介绍到郭沫若主持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担任设计委员。其后,任白涛曾任第六战区中校参谋、湖北省政府参议等。新中国成立后任白涛定居上海,致力新闻学研究。1952年春,周恩来总理电邀任白涛去北京工作,因病未能成行,后于同年8月病逝。在现代中国,能以研究新闻学为终身职业者并不多见,任白涛就是其中的一位。任白涛开创了中国新闻学术史的两个“第一”为中国新闻学的建立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应用新闻学》:中国第一本应用新闻学著作
1916年,任白涛东渡日本,才知道20世纪的学术界,已有新闻学这一新兴学科。任白涛从此爱上了新闻学,他加入日本新闻学会,成为首届会员。任白涛利用课余时间,“于坊肆遍搜新闻学一类之典籍,旁稽各种新闻杂志”,进行新闻学术研究,于 1916年冬开始写作,到1918年夏完成了 10万言的《应用新闻学》书稿。本来打算“刊此书于江户。未几,学潮勃发,踉跄西归”(1),《应用新闻学》的出版遭遇第一次挫折,也使其失去了成为中国第一本新闻学著作的绝好机会②。任白涛回国后,曾将《应用新闻学》交给商务印书馆出版,但被拒绝。《应用新闻学》名义上是由中国闻学社出版的,实际上是任白涛自费出版的。中国新闻学社是任白涛在杭州期间创办的一个从事学术研究的个人组织,而不是一个团体组织,这个特殊的研究所的创办,可以反映出任白涛用心血写就的新闻学专著被拒出版后的无奈,更可以反映出他对新闻学术研究的执著,反映出他为改变“无奈”现实而做出的积极努力。1926年6月,当《应用新闻学》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再版时,任白涛将《应用新闻学》列为“中国新闻学社丛书第一种”。中国新闻学社的,陆质,充分体现了任白涛的纯粹为学精神。
1925年,《现代评论》第1卷第25期刊载了李民治的书评《出版界怪事》揭露:“最初买了一本任白涛编述的;《应用新闻学》(商务印书馆代售)来看,觉得还差不多。最近又看一本伍超著的《新闻学大纲》 (商务印书馆出版),看下去觉得不对,好像是温旧课,不是看新书。啊!翻来一对,任编的与伍著的是一样,未免说过火了,至少十分之七相同。”任白涛得知此事后,曾与商务印书馆进行交涉但没有结果。碰巧胡适来杭州游览,与任白涛交谈过程中了解了此事,胡适与商务印书馆总编辑王云五有师友之谊,致函王云五,商务印书馆遂决定将《新闻学大纲》毁版,并将任白涛在《教育杂志》发表的文章编集成《改造中的欧美教育》,由商务印书馆出书,以版税作为赔偿。任白涛在《应用新闻学》再版时,将商务印书馆给他的回信加上标点符号,作为卷头语刊登出来:“敝馆前收外稿《新闻学大纲》一书,因有与大作雷同之处;嗣经发觉,即已停止发行;以后亦断断不再发行了!”③任白涛终于可以松口气:“正在发育成长时期的中国新闻学界生出的一个小瘤,算割去了。”严历经磨难的《应用新闻学》从此改变了命运,1926年6月,《应用新闻学》由亚东图书馆订正再版, 1928年9月出版订正3版,1929年6月出版订正4版,1933年2丹出版订正5版,中国第一本应用新闻学理论著作终于产生了广泛影响。
《综合新闻学》:中国第一本融入传播学视角的体系化的新闻学著作;
1935年,任白涛开始动手写作6卷本的《综合新闻学》,1937年完稿,共计130多万字。“八,一三”之后,任白涛托友人将书稿寄往商务印书馆总管理处。此后,因战乱纷扰,任白涛一直到了i946年才与商务印书馆的有关负责人取得联系,得知《综合新闻学》拟分四册出版,第一、第二册(前三卷)已于1941年7月出版,第三、第四册已排稿后打好纸型,但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而尚未印刷。任白涛阅读第一、第二册后,觉得谬误太多,需加订正,加之10年的时间,形势变化太大,主张将第三、第四册修改后再出版,商务印书馆以该书有些章节过于尖锐为由,表示不能出版,并将书稿的清样、纸型、铜版、锌版等交给任白涛。新中国成立以后,任白涛继续修订《综合新闻学》,直至1952年8月31日病逝于上海。《综合新闻学》最终未能以完整的面貌与读者见面。
《综合新闻学》内容宏富,除了导言,共分六卷,具体研究如下内容:总论,原始的公告形态与通信方法、采访技术和通信方法、编辑和撰述、经营和管理、杂志。任白涛反对以知识介绍的方式进行新闻学研究,而主张体系化的研究,任白涛所说的新闻理论体系,不是就新闻事业而言新闻事业的狭义的新闻学理论体系,而是从社会的、经济的、技术的不同方面去透视新闻现象,从而在广阔的背景下对新闻现象进行深层次的思索。任白涛在《综合新闻学》第一卷探讨了报纸与现代社会、报纸与政治、报纸与经济、报纸与读者的关系,还探讨了“新闻事业道德”与“新闻事业心理”问题,可见任白涛理论视野的宏阔,也可以看出任白涛建构新闻理论体系的高度,这正是他提出的“体系化”方法的具体运用。任白祷将新闻事业看作是社会活的有机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既然如此,对新闻事业的研究,必须还原到活的有机体中去研究,才能透过现象看出本质,必须从有机体方方面面去透视,才能抓住新闻现象的本质,这也正是任白涛庞大理论体系的支撑点。
更难能可贵的是,任白涛将传播学的理论视野与方法部分纳入其新闻学理论体系。任白涛指出,“现代的新闻学不能单把它的视野局限于报纸和杂志,必须更积极地注意关于舆论的广切的表现和公告手段”。⑤基于这种信念,任白涛在《综合新闻学》第二卷以五章的篇幅对“原始的公告形态与通信方法”进行研究,主要内容如下:第一,交通设施的变迁:原始的交通手段及通信媒介人一文字发明以后——最初的邮政。第二,原始新闻报道的演进:凭主观去认识一切对象的原始人——最初的新闻统治者魔术师——从记号和图形进化到文字——使用文字后的情报搜集法。第三,原始公告形态的演变:口头——文字、记号、记标(包括肉体记号、地图和狩猎报告的记号、年代记、文件和书信的记号、利用物体本身的公告法等)。第四,原始时代通信方法的演变:听觉通信——视觉通信(包括动作信号,烽火信号、烟信号、毛毡信号等)——动物通信(如鸽、鹰、犬等)。《综合新闻学》的第三卷第七章专门探讨了“现代的高速度通信机关”,分别介绍了电报电话、摄影技术、无线电广播、电视、飞机的由来、历史与发展现状。在此,任白涛虽然没有“传播”及“传播学”的概念,但他的学术研究,已深入到“传播技术”的层面,并对人类信息传播现象的演化进程进行了详尽的描述,这些内容业已超出“新闻学”的研究范畴。任白涛的理论体系高人一筹,与这种“无意识”的尝试性探索不无关系。
注释:
①任白涛:《应用新闻学·序》,上海,亚东图书馆,1933。
②中国第一本新闻学著作是徐宝璜的《新闻学》,于1919年12月由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出版。徐宝璜干1918年夏才开始新闻学研究,此时的任白涛已完成冬《应用新闻学》节稿。
③任白涛:《应用新闻学》,《当个新加的卷头语——一段商务当局者的来信》,上诲,亚东图书馆,1933。
④任白涛:《应用新闻学,再版的话》,上海,亚东图书馆,1933.
⑤任自涛:《综合新闻学》商务印书馆, 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