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梦

2005-04-29 02:57苑建国
当代人 2005年10期
关键词:吴桥王英杂技

苑建国

一九五四年农历三月,我出生在吴桥县城一个古老的四合院里。这个院子就在城墙脚下,站在家中北房的月台上,往南一望就是高大的城墙。那时虽然古城失去了完整的雄伟原貌,但屹立在风雨中的残垣断壁还可看出昔日的辉煌。儿时的我曾经翻身攀上那崎岖的黄土之巅,自以为英雄之居。也曾经钻进墙中那深深的土洞里,去寻觅藏在另一个世界的秘密。记得在一个皎月如水的晚上与同伴们玩捉迷藏,我就是凭着初生的无知与胆略,独自登到城墙之上,跃身跳进一个洞里逃过同伙们的追杀,并因始终没让捉住而赢得最后的胜利。现在想来确有点后怕。那欲塌的黄土不知何故并没有施出骄横的淫威,而摧残我的生命。从而还能使我记住那段不易忘却的历史,而且并有机会把它系统为一篇让人闲阅的文字。

那时,我并不知道吴桥是闻名中外的杂技之乡,因而更没有把那些街头巷尾、集市庙会耍戏法的看成是吴桥特有的一种艺术。只是觉得好玩,神出鬼没让人心醉。有时也为此有一点追求,并引以为自豪,然而便自然而然地跟着舞枪弄棍,翻几个跟头,总算没有辜负这种环境的潜移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知道了杂技在中国乃至世界上的历史地位和现实作用,并知道它起源于吴桥,形成于吴桥,并从吴桥这个神奇的地方走向五洲四海。还知道它是吴桥特有的一种源于民间的艺术,是吴桥独特的环境孕育出这么一门深受世界人民欢迎的具有民俗、高雅的统一,能够登上世界艺术之巅的文化。知道这些后,我是多么地为能生在、长在这个令人向往的地方而骄傲自豪啊!由感而发,也曾经几次做梦想写个反映杂技艺术的小书,表达自己对杂技文化的痴爱。然而,这梦一做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我,一个只想做梦的人。

盛世兴文,贤者毕至。新任吴桥县委书记李勤同志,既是文学之路上的同道,又是偏爱文化的领导。上任不久就提出一个如何弘扬吴桥杂技文化的课题。我觉得这个课题提得很好,而且有很多好文章可做。于是便重操撂下多年的笔,续做着那个多年没有做成的梦。

癸末年初秋。我躲进石油公司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那是一个相当寂静的港湾,屋子不大,却足能容下我做梦的身子。条件不算很优,能有一杯清水润于枯燥的心灵也感到谢天谢地了。窗外的景致很雅,有两棵茁壮的大树,一棵是柳树,它近贴窗下,高处断枝苍老,然而底下萌发的新的翠绿色的枝条,却轻轻地拂动着窗上的玻璃,有时发出低低的吟唱。朝阳升起,影射的柳叶隐隐耀耀,如梦如幻,托起一个理想者的遐想;另一棵是梧桐树,它远在窗外三、四米处,褐色的树干挺拔有力,宽大的叶子舞动着轻风,吹透我一时的烦躁和肝火欲上的孤意之感。再远处便是吴桥城里不多见的水塘了。它像一颗碧透的明珠镶嵌在杨柳大树之中,塘中水草蓬生,鱼虾畅游。垂钓者安静地坐在石台上,一根青竹长杆钓尽人间享有一切悠闲。然而,这些对我确实是梦了。我无缘于这种人生的愉快,而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关进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做着充满神奇的充满血肉的梦。

我似乎也随着杂技王传奇的人物闯入清朝。古城的苍凉旧貌接纳了我这个外来人。于是我的脑子里没有了现实,没有了不易忘却的心灵上留下的创伤。只有一种奋发,一种乞求,一种奢望,那就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与那些人物如愿地融合在一起。由于我的虔诚,他们接受了我。因而我就有了为他们著书立说的机会,并紧紧地跟踪其后,记下了一个个如火如荼的故事,写下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而且有的并为自己是梦中的自己还曾经留下过擦不干的泪水。然而我却记下一个生命的过程。王英这位东方汉子的楷模,为正义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他那临危不惧的正气,像燎原的野火,烧得我本已麻木的神经都复活了,竟振奋地发出了王英不死的呐喊。试想,在众兵挥刀戈马的杀人场,能呼出壮烈口号者为数之少是可想而知的。然而我却为其引以为自豪。结果如何就不必去多想了。因为我知道是梦,是梦也罢,不是梦也罢,该喊的喊了总比麻木好一点吧。

王雄四十多年的人生故事,是本书的一条主线,他的命运是千千万万杂技艺人的一个缩影。像这样的人物我接触的很多,他们一般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而且就是这种不幸为他们以后的艺术成长奠定了一个能够创造辉煌的基础。当然不都是这样,也有个别的杂技界的败类,如潘高野二嫂之流。然而这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但就这种人也是社会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没有他们就不能算一个完整的社会,矛盾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事物都是相对存在的,好人坏人也是如此,不过只是数字比数的大小而已。我常想:苍蝇并不会因为人们都烦它,而不存在了。这就是社会,这可能就是社会发展的规律吧,我是相信这种存在的,所以我认为王英的伟大,王雄的成功也同样不能低看那些对立者给予他的自我奋发而超越或者改变现状的一种其他物质代替不了的激情。就是这种激情王雄生存下来了,并经过人生的百般磨练成就了个人,成就了事业。这也是我要表现的另一层意思。

我梦中记忆犹新的还是窗外那两棵树。一棵是柳树,另一棵是桐树。我知道做梦是很累的,然而累的时候便就看见了那郁郁葱葱的树。它给了我片刻的休息和调整。然后又把我带入一个新的故事,帮我去认识一个新的人物。干渴了我会伸出舌头,让柳叶上滴下的甘露掉在我的舌尖上,即而随着神经的快速传递甜在心里。炎热时,我便躲在那宽厚的桐树叶下享受着池塘里刮来的习习凉风。寂静得让人恐慌时,便有树上的蝉猛然传来的歌曲儿,从而为这个无声的地界增添了活的生机,于是乎我的心也唱起来,而且唱得那么投入,竟然忘却了还在梦中。

忽然,窗外哗哗响起来,我仿佛也被这不熟悉的声音吵醒。但总不愿睁开眼睛,并寻找所有的理由让自己继续梦的旅行。然而,还是那哗哗响声让我中断了不愿离别的梦。睁眼眺望窗外,树叶不知何日何时脱光。褐色的枝干托着薄薄的一层雪儿,啊!我惊奇地叹了声。然而眼前便密密麻麻地摆了几百张散落的白纸,上面的文字仿佛也像雪花一样刚从梦中飘落。我无力地清点着这些纸片,并竭力拼成了这本小书。然而我看到其中的路却向大雪深处曲行……

雪真地飘下来,这已经不是梦了。

(本文为作者长篇小说《杂技王传奇》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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