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四首

2005-04-29 00:44:03
西湖 2005年10期
关键词:徒劳铁丝网重音

秀 南

四方形压迫我

四方形压迫我。

越缩越紧的四方形迫使我,

嗜睡如命。

在梦魇中我生根发芽,

胡乱地长得,枝繁叶茂。

园丁、园丁,你在哪里?

快拿着你生锈的剪刀,

来裁我,剪我,

用你的美和违背内心的形式主义

修正我。

现在,我已届而立的灵魂

矮胖,在稀薄的皮囊里突围。

罪恶声东击西,

像出租房内的独居者,

紧紧地,勒住十二平方的黑暗。

四方形压迫我,我拾起满地的

良心和责任的碎屑。

用绝望的爱,用糨糊——

我该对这伸缩自如的墙壁,

一遍遍地诅咒吗?

九月

已经是九月了,残酷

仍然在持续,

西南方向传来了坍塌的消息;

那是孩子对着塔尖,

呼喊——

父亲并没有带来鼠眼里的希望;

而只是

深浅不一的洞穴,吞噬着

木材、昆虫、没有发言权的石头

以及人的渣滓;啊——

我知道了:应该赞颂泥石流,

在苦难的丘陵地带,

又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而只是

已经九月了,不完全燃烧的骨头,

在黑暗里扑闪扑闪,

聋哑的孩子,以吃奶的力量,

撑开白内障的眼睛,他们哭泣,

搂着焦黑的木桩哭泣,

并细数着属于自家的萤火虫;

而只是

衣服,衣服掩饰了昨晚的噩梦,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被宠幸的杜鹃花,齐刷刷地开;

仿佛九月已经过去,九月已经过去,

朝霞却在无意中,

泄露了天边布满血丝的新闻。

生诱的母语

擦洗还不够,我要刨——

这生锈的母语;

我刨:意义的灰尘,隐喻的水泥,

继续刨:一些象征的砂石;

还不够,这自虐的过程,离骨头

还有一段距离;

——远远不够,要用肉体的金属

去撞击金属:

而雷声在驱赶嗓子,春天

在把思想漆成绿色;

还不够,年轻的弃妇,

教着私生子,流利地说出:A-B-C;

而,还不够,反抗体温——

还不够,刨掘幼嫩的尸体还不够;

我扯下充血的声带,拿在手上,

像拉手风琴一样,拉出

生锈的母语;还不够——

迁徙

并不是血,而是两截

生锈的水管,

给我无穷无尽的仇恨;

剁开的鱼头知道我的过去,

不断的迁徙,

并不能改变树的命运;

而鲜艳的鳍,让我

记住屠杀的场景:

当剪刀剪断我的脐带,

一片鱼鳞在伤口处闪光,

——暗红色的胎痣,

使我对生命的残忍缄口不语。

皮肤黝黑并不是我的错,

长得瘦削,

也不是我的错——

太阳照着我,

我并不能光合作用,

满身灰尘的树比我幸福;

当我也开始迁徙,

鱼的腥味漂满车厢,

我一下理解了人世的苦难:

并不是只有我,携带着先天的

病毒……公路两旁突然

出现的铁丝网,勒进我的心。

并没有迁徙,我只是

在原地打转:到处都有铁丝网,

到处都有枯死的树;

多么徒劳,母亲只是空白,

只有病毒是真实的,蚕食着我的肝,

煮熟的鱼翻着白眼,它说:

并没有人,有的只是一个

偏正式词语:人民,

重音落在第二个音节上;

我在心里默念:人民!

并努力地尝试着,把重音往前

稍稍挪一个位置,啊,多么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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