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巴老

2005-04-29 00:44盛钟键
西湖 2005年12期
关键词:随想录上海戏剧学院巴金

盛钟键

10月17日晚8时许,电话铃响,老友薛家柱告诉巴金老人逝世的噩耗。中国文坛的一颗巨星陨落了。

巴老是早年成名的作家,我上初中时就读了他写的《家》,以后在大学读书又看了他的不少作品,是他的忠实读者。但我拜识巴老,并不是因为作者和读者的关系。1963年,巴老女儿李小林考入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我当时是学院的助教,兼做李小林所在班级的政治辅导员。因为工作关系,系里党支部书记和我决定到李小林家去作次家访,特别想听听巴金先生对学院教学工作的意见。经电话联系,巴金先生慨然答允。第一次去见有声望的名人,我内心有点紧张,也颇为兴奋。巴金先生在楼下客厅里和萧珊女士一起接待我们。他衣着朴素,说话非常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这使我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那次谈话的内容,我现在已想不起来,只记得他说孩子进入大学后有进步,表明学院在教学上有成绩,以此来鼓励我们,提高我做好工作的信心。

十年动乱时期,巴老受到极大的冲击和迫害,家里被抄被封,妻子萧珊含冤弃世,他自己一直处于隔离状态,不便和别人打招呼。我偶尔去李小林家,见到巴老在楼下一个房间里,独自伏案写作,灯光照出他的满头白发。他在逆境中所表现出来的沉默和坚强,让我深怀敬意。以后“四人帮”被打倒,巴老的政治待遇有所好转。他曾来杭州小憩,住在浣纱路附近的一个老式洋楼里。那时恰巧我来杭州开会,李小林告诉了他,巴老特意叫女婿祝鸿生打电话给我,约我前往他住处吃晚饭。我不敢打扰他,自己吃罢晚饭后再去。我当时因为要解决和妻子两地分居的问题,已从上海戏剧学院调到宁波地区文化局工作,境遇并不顺利,情绪有些低沉。这次巴老亲切地和我谈话,使我在苦闷中受到精神的鼓舞。巴老知道我在大学里读的是古典文学专业,要送给我一部古籍。他拿出好几部有关古典文学方面的书让我挑选,我拣了一部清人万树编著的《词律》,线装本,一函十二册。当时李小林尚在没有恢复《东海》刊名的《浙江文艺》做编辑,不能随侍父亲身边,巴老日常生活得不到亲人的贴心照护,自己也还没有重新拿起笔来,在一切还待解冻的情况下,巴老却是处处关心别人,把温暖送给别人,连女儿的普通师友都想到。我对巴老的关怀,充满了感谢的心情。

我还应该感谢巴老的是,1979年1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重新再版了巴老名著《家》《春》《秋》。1980年1月他就亲笔签名赠书于我。接着在1980年8月,巴老又签名惠赠刚出版的《随想录》第一集。使我更加感到意外的是,五集合订的《随想录》出版不久,我又收到巴老的厚赠。和以前一样,打开这本书的封面就有巴老的亲笔题字。书的装帧素雅、大方,书脊上没印出版单位,只在扉页上印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字样。这是精致的特装本,印数为1-150本,送我这本书的编码为43号。《随想录》分集出版时,我已领受过巴老的惠赐,现在得此特装本,既是李小林的美意,又体现了巴老的垂爱。捧读这本大书,我心情激动。我认真阅读《随想录》里每一篇文章,叹服巴老的严于解剖自己和敢于说真话的精神。巴老在《随想录·合订本新记》里说自己写《随想录》是把笔当手术刀一下一下割自己的心,他又说:“要清除垃圾,净化空气,单单对我个人要求严格是不够的,大家都有责任。”面对巴老的箴言和完美的人格,我觉得自己的心灵在被净化,就凭这一点,我更要深深地感谢巴老。

巴老曾经说过,“讲出了真话,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人世。”现在巴老真的是永别了读者,永别了人世,但巴老洒向人间的爱不会消失,人们将会永远怀念这位可亲可敬的伟大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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