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无望时:学习放开

2005-04-29 00:44萝拉.戴维丝
台港文学选刊 2005年9期
关键词:家庭聚会布莱恩凯蒂

萝拉.戴维丝

发自内心坦诚说“不”,胜于为了取悦或更糟糕的为了避免麻烦而说“是”。

——甘地

不管我们多么渴望、努力、祈祷与对方和好,有时候未必能如愿。有些人会拒绝接触,对过去耿耿于怀,完全不留下地址,甚至撒手人寰。或者他们可能醉得太厉害,病得太严重,或因敌意太深而使和好变得不可能。但即使我们从此不再和对方说话,依旧可以在内心找到平静。

接受关系已

结束的事实

要放开痛苦疏远的关系,首先必须承认关系已经结束。你必须放弃改变的希望,才能继续往前走。但如果你非常重视这段关系,当然很难面对不可能和好的事实。贾桂琳便与好友陷入这种痛苦的纠结里:

我做了一件伤害辛蒂的事,之后我写了一封信向她道歉。她回信痛骂我一顿,然后我们又往返了几封信。我感觉最后球又回到我这边,我必须回信说点什么。

我一直认为,只要辛蒂在等待我的回应,我就必须回应。我很难把不回应当做一个选择,但事实上这才是最恰当的选择。我的回应只会引发进一步的冲突,我想我必须放开她了。

如此心念一转,我感到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过去我一直期待两人的关系朝一定的方向发展,但我发现那已经不是我所期待的友谊,虽然有些感伤,却也有种解脱感。

是贾桂琳自己选择结束的,因此除了感伤之外,她还感受到掌控情势的力量。她虽放弃了一段友谊,但因为是自发的选择便能主动掌控。而如果是对方当着你的面把门关上,主客易位,感受必然大不相同。

不知道为何结束

时就应该放开

上述案例里,相关的每个人都知道彼此为何疏远。但有时候被拒绝的人并不知道关系为何结束,佩姬的情形便是如此。佩姬生长在一个爱尔兰天主教大家庭,一向和小她五岁的妹妹很亲近。但有一天妹妹泰瑞莎突然不再和她说话了。

佩姬:未来就看她的决定

当你伤害一个人时你会知道,你会告诉自己:“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我太坏了。”但我对泰瑞莎没有这些感觉,我自认没有向她道歉的理由。

—— 佩姬

佩姬十一岁时妹妹泰瑞莎出生,父母都很忙碌,照顾妹妹的责任便落在佩姬和姐姐肩上。十一岁的孩子当然不是很会照顾小孩,但佩姬非常疼爱妹妹。

从小到大姐妹俩一直很亲。泰瑞莎是个同性恋,和伴侣安共同养育安的儿子瑞利。佩姬婚后生了儿子布莱恩(比瑞利小三岁)。两个家庭经常见面,周末假期、生日、年节都会一起过。表兄弟俩经常玩在一起。从各方面来看,这对姐妹的感情很好。

但在佩姬生下女儿凯蒂之后不久,泰瑞莎却开始和她疏远。刚开始佩姬认为是因为泰瑞莎升迁后工作比较忙禄,但后来发现愈来愈不对劲。“凯蒂周岁生日派对上,我开始感到强烈的不对劲,生日过后泰瑞莎就完全不再联络了。我怀疑是生日派对出了问题——也许我花太多时间陪我的朋友,让她受了冷落。后来我在父母家看到她,趁机向她澄清。她坚称一切都很好,但还是不回我的电话。布莱恩和瑞利倒是仍会互相联系。到了我的生日,她依旧没有消息,我直觉情况很不妙。”

“几个月后我们到泰瑞莎家附近,我打电话问她是否可以使用她们的游泳池,这是以前我们常做的事。她说可以,但我们去了以后她和安的态度非常冷淡。我忍不住私下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也不打电话,也不来我家,彼此简直不再讲话,你知道我们很想念你吗?

“她说:‘没什么事,我只是工作比较忙。”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如此疏远了一年,在一次家庭聚会时佩姬再次问妹妹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还是回答没事,态度是一派冷漠。同年秋天在另一次聚会里我又问她一次,我说:‘你一定要对我说清楚。她说:‘我不想谈。我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很抱歉。但你不说出来,我就无法改正。她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和你谈。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谈吗?她说:‘有一天吧。

“那年我们在父母家过感恩节,我走到泰瑞莎和安面前,哭着说:‘难道说你们已拥有太多爱,所以可以轻易割舍这么爱你们的姐姐?泰瑞莎看我的样子好像我不存在。我转向安说:‘总得有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安说:‘那得由泰瑞莎决定。”

佩姬还是不放弃,同一天她又找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问泰瑞莎。“我说我愿意敞开心胸倾听她的任何话,必要的话我也愿意道歉。我的态度等于是无条件接受一切,我说:‘你尽管说吧,我全都接受。不知道真相才是折磨,这种疏离的关系我再也受不了了。但泰瑞莎的态度依然顽固,只是重复说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我到底做了什么?

姐妹俩疏远了一年半后,佩姬开始出现沮丧的征状,“通常约在清晨三点来袭,醒来时感觉胃部纠结成一团,陷入可怕的绝望与无助中。我会躺在床上几个小时,绞尽脑汁思索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我努力回想任何对她不好的地方,‘是因为她的同性恋身份吗?我说过什么话刺伤她吗?然后我想到可能和我父亲有关,在妹妹眼中父亲几乎是完美的,但我在她面前批评过父亲,她这么生气是因为我戳破了她的幻想吗?或是因为两人教养子女的方式不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在布莱恩两岁的时候对他太严厉吗?

“我不断在想我究竟做了什么不可宽恕的事,却百思不得其解。我从不曾故意伤害泰瑞莎,也不曾在她背后说过她的坏话。我实在想不出我做过什么事让她这样决绝地离开我。

“然后我开始感到愤怒,我明白了不管我做了什么,反正她是不会原谅我了。我怀疑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感。最让我生气的是她连孩子都断了关系,凯蒂和布莱恩的生日都没来参加,也没有邀请我们参加瑞利的生日派对。这些都是我们原本会共同庆祝的,现在却变成了陌生人。”

我告诉她我已精疲力竭

几个月过去了,姐妹完全不通音讯。后来佩姬离婚了,她被赶出家门,被迫带着孩子暂住朋友家,一边另觅住处。“那是我最悲惨的日子,我非常需要家人的支持,我的妹妹却不闻不问,没有电话,没有名片,什么都没有,我感觉被全世界遗弃了。”心中的伤痛加倍地放大。

几个月后和姐妹俩一起长大的一位表亲突然去世,让整个家族为之震撼。在教堂参加葬礼时,佩姬对泰瑞莎说:‘我们之中也可能有一人突然去世,死后就真的一切都结束了。你希望我们死时还是这个样子吗?这件事难道没让你有丝毫软化?

“她说:‘我会多想想,就这么一句话。到葬礼结束我们都没有再说半句话。

“我发现泰瑞莎真的够狠,半年过了她依旧没有讯息,我的心也开始硬起来。我们关系疏远已经三年,我已尽一切努力,每一次都碰了壁。我已无法可想。

“后来我在家庭聚会中又再见到她,我说:‘我已尽一切可能让你开口,我不会再尝试了,我已经精疲力竭。如果我们之间要有任何联系,只能由你主动。说完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出阴影才是真正的结

佩姬不再主动找妹妹,但两人还是会在家庭聚会中碰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对对方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后来开始会寒暄一两句,但也仅止于一两句话。

如此到第五年时,佩姬的叔叔去世了,在葬礼上佩姬立刻注意到泰瑞莎的态度有点改变。“她似乎变得比较友善,因此她离开时我跟着到她的车子旁边。我说:‘我说过我不会再找你,但你似乎有点接纳的意思,你是不是已经可以把问题摆在一边,重新和我做朋友了?她说是。我说:‘我受了很深的伤害,不是短时间能够恢复的。我认为你的行为是错的,而且我累积了很多愤怒。但我也很想念你,如果你愿意谈谈,也许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她表示愿意。

“我们谈了半个小时,我告诉她布莱恩很受伤害,‘他已经不认识你们了,在凯蒂眼中你们也跟陌生人差不多。她说:‘我知道,我愿意去找你们,我们再回到过去。我说:‘那很好,然后我们互相拥抱,她开车离去。”

佩姬愿意从头来过,但意愿已不如以前那么强烈。“我不再信任泰瑞莎,重建信赖是需要时间的。我必须看到她表现出某种领悟与自觉,才会相信旧事不会重演。一旦我们开始说话,我的愤怒恐怕不容易掩饰,届时泰瑞莎可能又会被我触怒。我们或许会发生争执,最后认定‘彼此的裂痕已难弭平,但至少我会知道理由是什么。

“我很愿意和泰瑞莎见面,但我会等待她来联络。我希望她会联络,但即使没有也无所谓。如果我们无法有进一步的发展,在家庭聚会中碰面我也可以点头寒暄,不会有疙瘩。能重新开始当然很好,但我没有她也过这么久了,以后一样可

以过得很好。”

放开是一个过程

所谓放开是指尽一切努力后慢慢接受现状,这个过程应该是在认清事实后自然发生的。维琪认为“勉强自己放开”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能面对痛苦,承认挫折,情况就会开始改变,但你未必就能放开。如果你对这段关系依旧无法释然,接下来你应该探讨的是“为什么我还无法放开?也许放弃期望太痛苦,我还没有好好面对内心的伤痛”。也许面对之后就能真正地放开。

愈是自己重视的感情,当然愈不容易放弃希望。亚曼达十九岁时被父亲遗弃,她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解开心结。

我终于明白结局不一定如你所愿,对方可能永远不会说出你想听的,你甚至可能没有机会说出你想说的。有时候你只能接受事实,明白对方已永远走出你的生命,悲伤是无可避免了。

亲子间的疏远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儿子的离开是海伦的最痛,但她也必须学习接受事实。

海伦:我不能强迫他开门

别人总是安慰我,“情况会改变的,总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记得你。”我以前还会相信,但我们已疏远了这么久,我已不再相信。

—— 海伦

海伦夫妇和儿子菲利浦关系破裂已七年,期间有时不通音讯,有时激烈争执,恶言相向。菲利浦三十出头,是个成功的医生,但和家人几乎断绝关系。

海伦并不确切知道儿子为何如此,但大约是在他认识未来的妻子后,他开始和父母疏远。期间他曾指责父母侮辱他的妻子,不如娘家那边的人慷慨等等。

海伦夫妇也曾努力挽回,但都不得要领。去年他们为了看孙子威胁要采取法律行动,海伦形容她和儿子的关系“非常紧张不稳,不知道何时又会爆发”。

菲利浦开始和父母疏远时,海伦伤心透了。“我觉得很挫败,我把一生奉献给这个孩子,他却转头就忘了我是他的母亲。我一向是个乐观友善的人,但事情发生后我几乎崩溃。我非常在意自己是不是一个好母亲,菲利浦的表现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们怎会一夜之间变成坏人?‘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有哪些事是可以避免的?但我终于知道有些疑问永远不会有答案。

“经过多次的咨商与自省,我的结论是:我不是一个坏母亲。我从来没有忽略或体罚过孩子,我丈夫是孩子队上的教练,我一直以菲利浦为傲。我当然也有犯错的时候,但我确实尽力在做。

“最后我认清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后半生陷入自怨自艾的深渊,一是好好利用剩余的生命。我选择了后者。

“我辞掉做了二十五年的秘书工作,想要尝试不同的东西。我先去就业中心做性向测验,他们说我适合担任咨商员,于是我重回学校,而且表现得非常好。我参加了四个学生联谊会,很享受学生生活,愈来愈喜欢自己。虽然我的儿子恨我,但我要为自己做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明白了我无法改变菲利浦,我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不管菲利浦的态度如何,我都要继续过我的生活。当然,我会希望生命里有他和他的家人,但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相信菲利浦对我们仍然有感情,但他既已关闭心门,我不能强迫他打开。在他决定走出来以前,我和丈夫已无法再做什么。纵使没有他我们还是要走下去,我很高兴终于能下这个决心。

点亮一盏灯

海伦虽然继续过她的生活,但也清楚让儿子知道,如果他愿意改变,她随时可以接纳。这是很成熟的态度,绝不同于让生命停摆,期待不太可能发生的结果。我觉得这种态度就像在门口留一盏灯,你待在自己的家里,闲适而自足,专注做你该做的事,但在心里仍为那个人保留一个温暖的角落。

苏珊·法兰科是旧金山的心理治疗师,她即使面对家庭状况极糟糕的病患,也总是希望帮助他们和家人维持一线联系。不管是每年寄张贺年卡或偶尔寄一封电子邮件,她认为总强过切断所有关系。

维持关系并不表示必须一再自投罗网,如果回家是一件超乎负荷的负担,当然可以选择回家之外的方式维持联系。我总是努力为病患寻找家庭关系中值得拥抱的正面因素,让他们可以不必切断一切联系,否则那种失根的感觉对任何人都是不健康的。有时候彼此的联系只是精神上的,但总是有一份心。我看过有些人在极疏离的情况下,仅仅是态度的转变便能产生很大的影响。

寻找心灵的平静

即使是表面上不可能和好的关系,你还是可能达成某种内在的解决,不管你是透过祈祷、冥想、直接的行动或象征的仪式放开。

没有人能控制和好的程度,却可以决定如何把握生命给我们的这副牌。有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放掉一段关系,就像亚历山大·葛瑞罕·贝尔所说的:“当一扇门关闭时通常会有另一扇门开启,但我们往往带着懊悔一味凝视着关闭的门,以致忽略了另一扇门已为我们打开。”

即使是和好失败也可能开启另一扇门,带来更深的自我认识、意料之外的机会、爱的施与受,以及心灵的平静。

〈台湾张美译〉

(选自台湾《和好再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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