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教师的生死瞬间

纪　尧　张　怡

洪灾骤降，女教师和众学生深陷洪水中

１９９８年７月，２０岁的沙宪晶从黑龙江省鸡西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宁安市沙兰镇中心小学任教。

２００３年９月，沙宪晶开始担任二年级（一）班班主任，与全班３４名学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沙兰镇地处沙兰河下游，四面青山环绕，地势低洼，又被称作“沙兰坑”。

２００５年６月１０日，沙兰河上游山区突降暴雨，急速集聚形成洪峰，并引发泥石流。死神，正悄然向沙兰镇逼近。

下午ｌ点５０分，先后有３位家长提前把孩子接走了，还有２名学生请假没来上学，教室里还剩下２９名学生。

２点２０分，沙宪晶正读着学生的一篇日记：“晴天时，河岸边的房舍会有袅袅炊烟，映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是一幅静美的图画；雨天——”突然，她耳边传来湍急的河水发出的声响。沙宪晶快步走到窗前仔细一看，河堤已被暴涨的河水淹没。“不好，山洪暴发了！”她立刻说，“同学们，赶快收拾书包，提前放学！”

话音未落，浑浊的洪水已如脱缰野马，呼啸着涌进学校的操场。沙宪晶大声喊道：“同学们，快往家跑，学校进水了！”学生们一窝蜂地跑向走廊……

沙兰镇中心小学建在沙兰镇最低洼地段，校园不大，操场两侧是两排平房。此时，全校３５２名学生和３１名老师正在上课。顷刻间，洪水就将学校操场淹没了１米多深。沙宪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身高仅１米多一点的学生如果跑到操场上，马上就会被洪水淹没。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对正要打开走廊大门的学生喊道：“外面水大，太危险，大家赶快返回教室！”

学生们刚刚返回教室，走廊里就涌进来一尺多深的洪水。带着泥土腥气的浑浊水浪，一波波地从门缝往教室里涌。

沙宪晶急忙用身体紧紧地抵住教室门，然而，水还是很快就漫过了沙宪晶的小腿。面对不断上涨的洪水，学生们被吓得连喊带叫，乱作一团。沙宪晶迅速观察了一下教室里的情况，镇定地指挥道：“同学们别慌，听老师说，马上站到课桌上去。”

就在沙宪晶说话间，一股洪水冲开教室门，将沙宪晶冲倒，有几名学生从课桌上栽到了水里。沙宪晶抓住门站起来，然后用力把落水的学生又托扶到课桌上。

短短几分种，涌进来的洪水淹没了课桌，漂浮晃荡的课桌互相碰撞着，不断有学生摔倒在水里。眨眼间，学生们已淹没在齐胸深的洪水中，全都吓得“呜呜”直哭，不停惊叫。

沙宪晶大声喊道：“听我命令，把凳子放到桌上，你们互相帮助，赶快站到凳子上！”

学生们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很快，凳子放到了课桌上，２９个学生全都站到了上面。

见沙宪晶仍在洪水中，一名同学急得大声喊：“沙老师，快到桌子上来！”这时，洪水已漫过了沙宪晶的胸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伸手来拉她的学生落到水中，沙宪晶急了，扑过去用肩膀拼命把学生又扛到桌子上。“没有老师的命令，谁也不许松开手！”学生们淌着泪，焦急地盯着老师。

沙宪晶向一张空着的课桌趟过去。突然，一个巨浪猛然把课桌全部掀翻，学生们一下子被水浪击倒，掉进了水中……

同学们别慌，老师拼了命也要保护你们

沙宪晶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她看到一个个小脑袋浮在水面上，不停地哭喊着：“妈妈，快来救我！”沙宪晶急忙安慰道：“同学们，别怕，老师也是你们的妈妈呀！”学生们此起彼伏地喊道：“妈妈，老师妈妈，救命呀！”沙宪晶竭尽全力拉起身边一名又一名的学生：“快，抓住身边的东西，千万别撒手，要往高处爬……”

学生赵明听到老师的话后，拼命往教室光滑的房门上爬，几次都滑落到水里，呛进满嘴泥水。沙宪晶急了，她奋力挪到房门前，用力将赵明托举到房门顶部，让他骑在门上，并叮嘱他千万别松手。

赵明安全了，但其他学生仍处在险境，沙宪晶的心仍揪得紧紧的。怎样才能有效营救呢？沙宪晶急中生智：教室的４个窗台上可以站人啊！沙宪晶松开抓住房门的手，用脚猛一蹬桌子，借着惯力趟到了窗边，然后用右肘击碎最下面一扇窗的玻璃，身边的几名学生被她托着爬上了窗台。可站在窗台上的同学却无处可扶，摇摇晃晃几次险些落水。沙宪晶再次奋力爬上窗台，用右肘将最上面的窗玻璃击碎，并告诉窗台上的学生用手牢牢地抓住窗框。这时，学生们发现沙宪晶右手及右臂在流血，慌忙向她喊道：“老师，血，你身上到处都是血……”沙宪晶无暇顾及，马上敲开另外三扇窗户，让其他学生攀着窗框爬到了窗台上。

此时，教室里的水已经接近２米深，而且还在继续上涨。又一股洪流涌过来，学生们惊恐地尖叫起来：“老师，我们坚持不住了！”沙宪晶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大家别喊，别乱动，注意保持体力，坚持呀孩子们！”

突然，学生高宪伟被洪水冲到了窗户边，眼看着就要被洪水冲走。沙宪晶见状，急忙用脚死劲地钩住他。与此同时，学生王忠奇被洪水冲出了窗外。沙宪晶一把没能拽住他，由于自己松开了窗框，顷刻间也被冲出了教室。还有几名学生无处可抓，很快就被洪水冲走，他们恐惧地叫着“老师——”；窗台上的学生见老师就要被洪水冲走，也急得哭喊道：“老师，我们不能没有你呀……”

学生们的声声呼唤，给了沙宪晶极大的求生力量：自己这个时候离开，学生们就会失去与洪水搏斗的信心和勇气，后果更加严重。沙宪晶憋足一口气，对准窗口奋力游了过去。

终于，几名学生合力将她拽上了窗台。

这时，蜷缩在一旁的郑鑫说：“老师，我冷……”被泥水浸泡得战栗不止的沙宪晶游上前高声说：“来，贴近老师的身体。你们都是好样的，别松开手哇，谁敢放弃，老师决不会原谅他，因为我们一定能成功自救！来，喊一遍，坚持！”“坚——持！”

沙宪晶明白，眼下，必须鼓励学生们在灾难中看到希望。于是，她提高嗓门说：“救援人员马上就会到来，只要同学们坚持住，我们就能活着出去……”说着说着，她自己却挺不住了，全身抽搐起来，眼皮也渐渐发沉。

突然，学生们又发出一阵惊叫。沙宪晶打个冷战，努力睁开眼睛。一个叫周振的男孩，尽管他右腋下夹着一把椅子，仍然不断往下沉，情况十分危急。“王忠奇已经被水冲走了，不能再把周振丢了！”沙宪晶心里想着，自己都不知道从哪迸发出的力量，她咬紧牙关猛地跳到水里，游到周振身边，用身体将他牢牢顶在自己身边。看到周振得救了，许多同学都流下了眼泪。

沙宪晶再也无力攀上窗台，一头栽倒在水里。几名学生拼命把她拉起来，摇晃着她的身体，哭喊着说：“老师，你醒醒啊……”

就在沙宪晶和２０多名学生命悬一线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天哪！水开始消退了！”一名学生惊喜地叫了起来。沙宪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恍惚看见有人走进教室，随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叫一声老师妈妈，生命是美丽的奇迹

迅速赶到学校的医护人员把沙宪晶抬到救护车上，她紧闭着眼睛，浑身伤痕累累。经过医院紧急抢救，沙宪晶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６月１４日，获救的２１名学生及其家长们，捧着鲜花、提着水果到医院看望他们的沙老师。小胖子周振激动地扑到病床前，搂住沙宪晶的脖子，流着泪说：“沙老师，您就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妈妈呀！”“妈妈，我们感谢您呀，亲爱的老师妈妈！”同学们发自内心地呼唤着沙老师，伸出一双双小手，争先恐后地把花献给他们最敬爱的沙老师。家长们哽咽着，默默地把鸡蛋、水果放在沙老师的病床旁。

沙宪晶看到学生们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欣喜万分。当听到班级里王忠奇等８名学生遇难的消息，沙宪晶失声痛哭起来。８名遇难学生的家长也来了，他们用嘶哑的声音，表达着敬意：“沙老师啊，你是英雄的人民教师，你对每一名学生都豁出性命去尽力保护和营救，我们替孩子来说声谢谢……”在场所有的人，热泪都流在了一起。

（中生、志松、宝珊摘自《知音》 原标题为《２０多个稚嫩生命啊，老师妈妈扛起不死的旗——沙兰洪灾中一位老师保护学生的动人故事》 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