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堪回首的２０年

邢　娜

肉体行将入土。灰烬渐渐冷却。

液汁快要流出。泥土已在呼唤。

———贝恩

1982年，3月13日。我出生了，被人们叫做邢娜，而且从那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被别人这样的呼来唤去。一岁时候的我，除了吃喝拉撒，哼哼唧唧以外一无所长。我那时候的一些事情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所以我怀疑很多事情的可信程度。

1983年。我开始学习走路、说话。因为我知道我是一只高级动物。

1984年。我开始早恋，在幼儿园里第一次对男人发生了兴趣。那时的我，不合群，长相丑陋。不喜欢讲话，因为从一开始我对幼儿园就存有很大程度上的抵触的情绪。那些阿姨们总是喜欢往我的嘴里喷毒药，（其实是一种消毒的药水，据说还具有预防虫牙的作用）当然，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我就是不喜欢去，一去就哭。别的孩子玩的时候，我总是会呆呆地望着窗外，看那些拾破烂的都比我拥有自由。我的白马王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坐在一个可以自由摇摆的木马上面，傻不拉叽的。而我呢？装做若无其事的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这时，他还在专注于他一个人的游戏。也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他看见了我渴望的眼神，他慢吞吞有些蹒跚地下来，对我说：“让给你好了！”在那个瞬间，我爱上他了。

也许是我天生就是一个情种，在三岁的那年开始就注定的……

后来，我和他当然没有后来。

没几天，我便被幼儿园强行退学了，因为我闹出了一些状况。我甚至现在还记得那天的事情，我讨厌去幼儿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老师总是会安慰我，说什么，你奶奶就在门口看着你，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我就天真地以为我奶奶真的在外面了，狂奔出去。却把自己的脸贴到了老师刚端下来的滚烫的锅上。顿时，我的鼻涕还有眼泪混合着喷涌而出。我还在嘟囔，我奶奶回家了，老师骗人。然后，那个阿姨便带我去医院，京万红抹在了我被烫伤的地方，我不哭，我要等我妈妈，告诉她，我要回家。

终于爹娘不再勉强我了，一次次的劝退，让他们心灰意冷。他们把我送给了奶奶，在奶奶的溺爱下，我茁壮地成长为了一个小恶魔。我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南市，因为那里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1985-1987年。4岁的时候，老爹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里面有很多的水，还有很多人穿着很少的衣服在里面呆着。后来，我知道那是游泳池。我终于有了正经的事情。每天通常会训练两个小时，晚上5：00-7：00。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强壮，但是还是经常的挨打。我会每天乖乖地换好游泳衣，然后等爸爸回来送我去训练。有时，有小孩来找我玩，我就褪下外衣让她们看我的漂亮的泳衣。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三年。每天的训练从来也没有间断过，教练对我很好，可是和队友经常吵架。我和一个女孩经常一起游泳，游到差不多10米左右的地方，我们总是会把对方的头摁到水中，那才是一种真正的窒息，在水中，我看见她的头发随着水飘荡，像一条狂舞的春蛇。我们体验着身体的极限，两个女孩之间的竞争，没有人知道的秘密。我从来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说来也奇怪，我那时候没死掉也真的是一个奇迹。

没有训练的时候，我开始和姐姐在一起玩，她叫安颖，我和她的名字在一起就是形（邢）影（颖）不离。我们吵架，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随时随地，只要想起来，我们便会吵上一架，有的时候是嘴架，如果闹翻了便大打出手。她的指甲很长，所以我的身上总是会有很多的挠痕，一缕缕的，红色的，惊心动魄。我想，这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以后的日子。我天生喜欢受虐的倾向就是在那时候开始积淀起来的。但是，我也喜欢和我自己玩，谁也不知道。

1987年的9月，我开始上小学了，在那之前的一段我也上过育红班，多革命的名字啊！红，我就是那小红红。后来，我开始正经的念书，上课手背后的听课，只因为老师长得模样不错。我就听，认认真真地听。回家认真地做功课，不做完作业我是绝对不会出去玩的。我也象模象样地看报纸，看的书只有安徒生童话和三国演义的白话文版（至今也一直没有看完）。我不喜欢和同学去玩。他们总是会讥笑我，因为我说话口吃。这不是天生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话多的人，有很多人说我贫，尤其是我的家里人还有其他的小朋友。一次上课回答问题，我原本滔滔不绝地讲着，却不知怎的，突然什么也讲不出来了。我患上了失语症，不和任何人说话。爹娘急得不行，医生说我，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了。我就是在这样的阴影下，一直生活的。

1988年-1993年。小学2年级，老师发了我一份表格，让我拿家里去给家长看看。是检查多动症的报名表。我还洋洋自得地说，我们班里，只有我一个女生有哦！妈妈说，孩了没多动症，不去！我是倒数第二批带上了红领巾，同样是在那一年成为了一个小队委。我的心理开始膨胀，一心想走上仕途，成为更大的官———中队委。我的当时的班主任知道我娘是医生，让我娘帮她开病假。我才知道，走后门其实不是件坏事。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怀疑我的智力的报名表飞来。学习不怎么样，喜欢语文，因为那里的故事都很有趣。参加英语兴趣小组，只听邓丽君的甜蜜蜜。

五年级的时候，我迷上了漫画，机器猫是我的最爱。看港台的电视连续剧。学习开始吃力，尤其是数学。100以外的加减法如果不用计算器的话，永远也算不对。第一次买烟，7块5一盒的绿More，凉凉的，长长的，象巧克力棒一样可爱。抽了一口，薄荷糖的味道……

1994-1997年。我进入了天津市的一所私立中学学习。刚入学的那天，老师就和我们讲，说你们是幸福的，等你们毕业的时候正好是香港回归的时候，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呢？又赶上世纪之交。总之，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生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是莫大的荣幸，我觉得我身负重任，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老师全部是特级教师或者天津教育界的名人，同学的家长除了有钱就是有权。我在那里属于贫下中农。他们经常去玩的地方是吉利的天马娱乐。那时候，我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他们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苦瓜。因为那时候我正沉迷于言情小说中不能自拔，席娟是我惟一喜欢的作家。我喜欢在课堂上读，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依旧不怎么和人说话。我的朋友两天换一个，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说好听了是我有些神经质，不好听，我就纯属一神经病。喜欢的偶像是林志颖。而且我曾经为他离家出走，未遂。我开始系统地学习英语，口语、听力对于一些刚上初中的小孩来讲就是鸟p，但是我喜欢。我当时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总是给他们默写，如果不及格便不能回家，我就得一次次地给他们继续默。迫于这样的情势之下，班内的同学总是对我客客气气，但是一些人对我恨之入骨，我知道。对于我这样的人，有了权力也许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私立中学中的气氛永远是那么地暧昧，没人在乎你的想法，越是自我的东西越得到肯定。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包括言不由衷地说话。

1997.9-2000。这是我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我一直这样说，如果我不是上了中学的话，我就不会遇上他，如果不是遇上他，我现在的生活也就不会如此混乱。姑且叫他01好了，他是练田径的，在和平区一带玩得很好，是我们学校的老大。当然，这些都是别人对我讲的，我从来也没有用正眼瞧过他，他那时正在追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朋友总是对我诉苦，和我讲他的种种，我想，我是不会爱上这样的人的。我沉迷在篮球这种运动中，整日和男生们逗来逗去。

有次，我在学校的通道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淡蓝色的Puma的T-shirt，搭配湛蓝色的牛仔裤，瘦瘦的感觉象一只孤单的狼。他突然回过头来看我，我轻蔑地一瞥。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也是，多年以后我努力回忆起来的片段。当时，我对他—点感觉也没有。而他告诉我，我吸引他的地方就是我的眼睛，从来没有人那样看过他，除了我。但是我知道，他最爱的不是我。

我开始对他有好感是在一次去北京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去故宫、王府井。然后，在一家Nike的专卖店门口，我看见了一条黑色的头巾，我傻傻地透过橱窗看着，01说：“我买给你好了。”我冲他笑笑，“不用了。”就这样，我们逛了整整一天，他开始对我笑，我知道我不能爱他，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从北京回来以后，好像他单方面把我作为他的女朋友对待。找我出去玩，给我买好吃的。那时候我天真得不得了，我以为那就是爱，所以我渐渐地陷入了。一天，他约我出去玩，手中把玩着那条黑色的Nike头巾，他说，是他转天去了一趟给我买回来的。我真的开心得不得了，他把头巾小心翼翼地给我戴好，我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卖鸡蛋的大妈。他说，难看死了，我没理他，却在心里偷着乐。开学了，很多人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而且很多的麻烦就是那时候开始的。1998年的9月2日，我的初吻献给了他，那是值得纪念的日子。而且那些岁月都是值得回忆的。我爱他，真的很爱他，但他却一次次地把我逼上了绝路。

一个毫无征兆的夜晚，我Call他，他说，“做什么啊？”我说，“你陪我一会好吗？”“我有事情，就这样吧”我听到了又是忙音，注定了我们是没有未来的。我找了我的哥们陪我，因为我害怕寂寞。一次次地我把自己放置在了没有人问候的境地。5月2日。他照例陪哥们去玩了，我和别人发生了关系，第一次就这样没了。我看见了一些鲜血流了出来，原来是想给他留的，就这样的没了。我没哭，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我再也不是女孩了，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男朋友继续和我做着捉迷藏似的游戏，而我和情人的关系暧昧得无以言表。我偶尔会找一些无聊的人陪我，颓废的1999年，我彻底地迷上了摇滚还有网络。我开始向往虚拟的、刺激性的生活。在学校中，我开始渐渐成为别人发指的对象。说我私生活混乱，等等。想想，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有这样的风评，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而我对他的不忠，也使我们的感情走向了末路。就这样，他让我在学校中无法抬头，我总是觉得有人在指指点点。不安中，2000来了。

我开始思索更多的问题，但是整日依然在网络中找饭辙，见过了n个网友，不是有钱就是有才，但是没有一个想成为我的男朋友的。我要考大学，所以我开始看书，看小说，从来也没有看我们要考的东西。而伟大的我居然在考场上睡着了，就这样，我混进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大学。我觉得这是件好事。我在夏天的时候开始谈恋爱了，一个很骨感的双鱼座男人。我们认识了没有三天便在一起了，开始了互相折磨的日子。不过，他对我真的很好，给我做版，洗衣服还有洗澡。我们恩爱地过日子，但是吵架永远是比情话多的。我们就这样的干耗着，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知道我爱他，但是我们就是无法相信彼此。

2001年一月：无所事事的开端，1月6日天津下了第一场雪，接踵而来的便是考试。只有一门大学语文没有过，而其他的科目全部在60-70之间，旷课120节但是考勤上只有26节病假这让我欣慰。1月13日，开始了在南楼家乐打工的生涯，老爹每天开车送我去上班，男朋友偶尔会陪我吃个中饭，忙碌中便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我7：30准时离开了工作岗位，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很多的人在放鞭炮，而我的耳朵也被炸麻了，我给自己买了一斤小宝栗子，给老爹回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马上就回家了。想给男朋友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算了。月底，我辞去了工作，在家休息，准备开学。

二月：麻木不仁地过日子，如果我知道这半个月的无所事事会带给我无与伦比的痛苦的话，我宁愿继续做体力劳动。和男朋友没完没了的吵架，挥霍了所有的工资还有压岁钱以满足我空虚的心理，2月14日，著名的情人节，我可爱的男朋友来塘沽看我，我们去了潮音寺，没有人，特别地冷。我们还看了一会海上的轮船，为了省钱，我们去了俗气的M，我要了两个套餐，而且都吃光了，他要的什么我忘记了，不过是我结的账。后来在那里我们还有一张相片，我笑得很灿烂，他有一些心不在焉。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女孩call他，他用我的手机回的电话。没有说什么便挂断了，我第一次没有要求他解释什么。2月24日，他的农历生日，我没去，他在电话中提出分手，我同意了，那天的日记中只有4个字，我自由了！其实分手并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容易，我们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保持着关系。

三月：我开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日子，自从大学以来，我第一次上满了整周的课程，连课余也呆在图书馆里。3月13日，是我的19岁生日，在M中13个女孩帮我庆祝，喧哗中生日歌响起，我老了。男朋友打来电话，我没接直接关机了。3月20日，姥爷走了。3月21日，大专辩论会决赛中失利，我没哭。

四月：4月4日，我最后一次看见我的男朋友，从那以后他就不是我的男朋友了，这天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我一个人喝了4瓶啤酒，好心的姐妹们把我背回了宿舍，我吐得一塌糊涂。4月6日，Kurt Cobain的忌日，我听了一天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再次喝醉了，为了缓解我的颓废情绪，哥们总是跑来塘沽看我，让我更加地心烦，后来我索性回家住了，实际上我忽然得了阑尾炎，以养病为由在天津的家中混日子。说实话，失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恋以后的那段日子。从塘沽回来我有时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姥姥搬去和我们同住，我只好偷偷跑回和平的旧居，对着空空的屋子，一愣就是半天，等到晚上再回位于河北的家。

五月：长假使我疲惫不堪，而长期的通宵上网使我目光呆滞，思维迟钝、行动迟缓，春天走了，我的世界还在下雪。

六月：考试又红了一门，我习惯了，无所谓的。在复习考试阶段看了很多的书，当然都不是好书，热！

七月：放暑假了，看了两天的电视以后，我认为自己该去上班了，便去了招聘大会，高跟凉鞋、职业裙装，无框眼镜，还有各类的证书，就这样我进了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每天对着计算机，还有部门经理的色眼。我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每逢会议外出，老板都会让我同行。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对着显示器发呆。偶然的一天，我接到了我第一个情人的电话，他刚刚回国，我们匆匆见了几面，扯了很多却没有说什么。

八月：发工资那天，我辞职了！没有艳遇，手机欠费停机了。

九月：微凉，顺利的地进入大二，生活还是那样波澜不惊。9月19日，没有任何的预兆，我剪短了为那个男人留的长发，凉飕飕的，朋友说，这样挺好的！

十月：旅行去了西陵还有十渡，谋杀了不少胶卷。还有上网遇上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人，又开始了网上写作的生涯。

十一月：充满了荣誉的一个月，被评为优秀团干部，进了校宣传部、文艺部，还弄了个系组织部部长，11月7日宿舍一个姐妹生日，喝了一瓶红酒，昏迷了。11月11日，光棍节，我写了以上的文字算是给自己的礼物。

12月：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结果，生活除了混乱还是混乱，群殴、流血、打架，我害怕，2001年的最后时刻，我对着电话线对他说了，我爱你！然后便挂断了。

我的2001年就这样地过去了！迎来了可爱的2002！

我20岁了，终于迎来了可爱的他妈的20岁生日。

写到2002了，我想说的，这一年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开始真正地过上了我想过的日子，在学校很多人认识我，而我开始混迹于各种各样的圈子里。我爱上了很多人，迅速地进攻，迅速地撤退，我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我的身体不是属于我自己，我看了更多的书，更肆无忌惮地旷课，和我喜欢的女人睡觉。我觉得我有些变态，或者有些歇斯底里。我易怒而且顽固不化。我对我喜欢的男人可以很包容，因为我知道我们过了这夜也许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喜欢快乐。

今天一个男人打来电话，问我怎么样，我说，我明天要考试了，他说，那不打扰你了，别看电视了，去复习功课吧，我把电话挂掉，继续看我的。因为，到现在任何男人都阻碍不了我什么。我不爱他。我在想着另外的一个男人，我为他做了很多，他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挺好，因为我们都是喜欢创造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