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颂家园精神的撒拉族文学

2004-07-05 16:27马朝霞
中国民族 2004年6期
关键词:家园民族作家

马朝霞

撒拉族主要聚居在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和甘肃省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他们在黄河岸边繁衍生息,与汉、藏、回等民族和睦相处,共同发展,同时创造了根植于本民族土壤的文学艺术。

撒拉族的民间文学源远流长,与之相比,作家文学的历史显得十分短暂,只有半个世纪。但是,在这短短的50多年里却涌现了许多颇有成就的作家: 韩秋夫,撒拉族作家文学的领路者;马学义,用小说形式抒写撒拉族人生活的开创者;马学功,撒拉族精神家园的痴迷追寻者;马文才,多种体裁创作的尝试者;翼人,撒拉族诗坛的崛起者。还有,韩文德、韩新华、马毅、马梅英、韩国鑫……纵观这些作家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深深地热爱着自己的民族,密切地关注着自己的家园,以他们独特的眼光、敏锐的洞察力,关照社会、关照人生。而且,在他们的作品中几百年前的迁徙历史得到了反复再现,家园成为他们解构的主题。

或许是因为,撒拉族的祖先吟着古歌迁徙而来;或许是因为,诗包含着无法形容的永恒的只是为信仰所澄清了的目光才得到的美,撒拉族作家的创作一开始就以诗歌的形式表现出来,并且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他们通过诗歌来表达对民族历史的缅怀、对民族文化的追寻:

哦,人啊

你悸动着离去

荒原在寂寞的花树上

刻满哀伤的眼睛

让尖利的往事永远地刺痛她

温柔的心房

这是翼人在他的《感悟》五首之一《山之旅》中的诗句。诗人以"悸动"描摹离开时的情态,准确形象地表现了人们对故土的难舍之情。诗中的荒原仿佛具有了生命,在诗人流动的思维中,自然与"我"合一,也带上了人的灵性,与诗人共同感受离别的哀愁:花树上有无数哀伤的眼睛在哭泣,被往事刺痛的伤口在滴血,其中浸润着多少淡淡的哀愁,隐含着多少无力抗挣的痛楚!全都是因为人们要被迫离开生养他们的故土。

历尽千辛万苦《东方高地的圣者之旅》终于找寻到了一片乐土:

而在狂欢的人群外

圣者独跪于土丘之上

月亮冉冉升起

圣洁如水

哲人的低语冉冉升起,如花蕾,

神秘地绽放,又如种子

丁当落地

狂欢者之外是尕勒莽的深思,是对远方故土的怀念,是对坚韧民族再生的庆幸,是对伟大真主保佑的感激,更是对这一路上艰难的了悟。也是诗人马丁对整个民族的沉思。手捧《古兰经》,心念之,口诵之,撒鲁尔(撒拉族自称)在路上重塑了自己民族的灵魂。

同诗歌一样,迁徙和寻找家园也成为撒拉族其他文学形式的主题。如闻采创作的散文《骆驼泉的传说》,就以饱蘸感情的笔墨描绘了一幅撒鲁尔人东迁的画卷:“天日黯然,鲜花凋零,残云笼罩整个部落。翻过天山,越过大漠,穿过河西走廊,向东,向东……”队伍越来越小,征途越来越难,信念却愈加坚定不移: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完成寻找乐土的使命!危难之时,圣洁的白骆驼静卧山下,口吐清泉“青山绿水,红花白鸽,沙枣花飘来阵阵香气……”这就是闻采笔下骆驼泉的来历,也是撒拉族人众所周知的族源历史,尽管它由一个美丽凄绝的民间传说演化而来,却也负载着历史的厚重。

闻采的报告文学《蜕变》,也以撒拉族的迁徙为其文章的开篇,从一个民族变迁的过程来俯视撒拉族在新时期的变化,尤其提到了撒拉族书面文学的开创者--韩秋夫。作家把韩秋夫比同于其民族的祖圣尕勒莽,由此可见,这个民族对历史、对知识文化的重视程度。

探究撒拉族作家对其民族迁徙反复吟唱的原因,也许诗人马丁的话更能代表大家的心声:“我成长在撒拉民族之中,这就注定了我更多的笔触自觉不自觉的伸向这个民族和它生存的地方。不说别的,撒拉族就其从东迁时的几十人发展成为现今的九万多人的民族,凭借了什么样的精神力量而没被周围的众多民族同化?” 我想答案不言而喻:就是凭借了在迁徙的路上形成的一种坚忍不拔、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

尕勒莽及其族人离开后,寻找家园的漫漫征途便拉开了序幕。他们在艰难的跋涉途中经历了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于是在整个迁徙的道路中,大家拥有同样的一个梦想,那就是找到幸福的乐土,这时唯一能够救赎生命的便是土地。因此,作家笔下的土地就常常成为家园的代名词,得到反复地赞美和歌颂。

正是,经历之后才会懂得。人们开始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土地和粮食。在作家眼中就连耕地播种这样辛苦的劳作也都带上了舞蹈的韵味,人们“精心抚摸每一粒麦种”,农妇“手臂抛出优美的弧线”,孩子们“虔诚地站立地头,学会并牢记这种神圣的劳作”。土地上的播种者是美丽的舞者,用他们的身体语言向人们传递幸福与美感。

除去土地、粮食之外,传说中负载着民族命运和希望的骆驼、驼铃,黄河之上提着生命筏子漂泊的筏子客,都成为作家描绘的对象。如马丁的诗《东方高地上的圣者之旅》、《孟达峡》、《驼铃叮当、驼铃叮当》、《默读乡村》、《羊皮筏和筏子客及老人的情绪》等都紧贴着生他养他的那方水土,以及那里坚韧纯朴的人民。他以实在的家园景物和人物入诗,又在现实的基础上描绘了自己想象中的家园形象,表现出强烈的家园意识,正如他在自己的诗《家园:最后的主题》中所写:

而我坚信自己是家园的男儿

是家园精神的忠诚卫士,在诗中

在心灵深处,家园,是出发的

背景,更是回归后温暖的怀抱

再如闻采的散文《街子--撒拉民族之圣地》、《故乡的古榆》等,热情地歌颂故乡的古榆、清真寺、骆驼泉。作家从家乡的古城遗迹、旅游名胜中追寻民族历史的痕迹,触摸着民族信仰的脉搏,让读者感受到别样的审美意味。在这些作品中,作家捕捉的不单单是古城遗迹的内在生命形式,更是历史模糊的足迹。在深情地诉说中作家带领读者走进了民族的历史,再现了祖辈们的生活轨迹和演变,并竭力从中寻找着民族精神。

可能是700多年前那次具有民族再生性质的迁徙,给撒拉族后人留下了不灭的印象,使得撒拉族的后人不断地回望历史。但这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无数次单纯地品味其中的辛酸与痛苦,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回望具有反省的意味。它让族人在痛苦中学会坚忍,在幸福中学会珍惜,在历史中学会反思。

相传,撒拉族在迁徙的时候得到了其他少数民族的帮助,因而在撒拉族作家的笔下,反映民族关系的文章也不少,如撒拉族作家闻采的小说《下弦月》。它以撒拉女阿丽玛的爱情为主线,向读者展现了一幅神奇的民族画卷,讲述了一个离奇的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杂人沟,这里居住着藏族、撒拉族、回族、土族、保安族、东乡族。

除去从反面表达对美好人性向往的作品之外,更多的是对人性美的讴歌之作。如闻采的散文《藏家父子》通过“我”途中搭车这样一件事,呈现给读者两个藏族同胞的形象。一个是固执恬淡的父亲,一个是机敏憨厚的儿子,都是同样的纯朴,尽管他们缺钱,但他们绝不为金钱所动。物质条件的贫乏与精神世界的富有形成强烈对比,让读者的心灵在人性美中得到升华。

有人说,生命就是一种过程,怎样评价生命的价值要看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学到了多少真理。读了撒拉族作家的作品,我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就像马丁《默读乡村》五首之一《水磨沟:老人和他铜铃响的拐杖》中所写的那样:“在水磨沟,当老人长有鹿角的拐杖,指向远处不引人投目的废墟:那缺唇的磨盘”时,我想那古老的磨房在老人的记忆里,不只是令人心醉的爱情,令人神往的亲情,还有更复杂的东西,就像诗人追问老人为何在水磨沟敲个不停得到的答案——“我活过了”一样耐人寻味。

猜你喜欢
家园民族作家
作家谈写作
作家阿丙和他的灵感
梦中家园
MINORITY REPORT
我和我的“作家梦”
温馨家园
传承 民族 文化
被民族风玩转的春夏潮流
大作家们二十几岁在做什么?
民族万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