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若张
山以石名,名叫石母山。
我被石母山所震撼,纯属偶然。
也是缘分所至,当地人根本没有对石母山给我作过任何介绍。也许,他们见惯不怪,也许不识石山真面目,只缘身在石山中。只因为从东边去龙山的路不太好走,从龙山往回走时,乡干部说,带你们从大古衙、小古衙方向回新街乡政府,路好走些。
客随主便,就走。
由龙山往西走,万亩田野奔来眼底,鸡犬相闻,田舍俨然。田舍之间,一片片水域点缀母石山下,或是蜿蜒的小溪,或明镜般的水库:四面环山,天边高原就镶嵌在高低错落的山峦上。山清、水秀,宛若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这座桃花源的北边,石母山兀然挺拔。当时还不知道她名叫石母山,我的视角触觉就被她吸引了。车过后,冥冥之中往回想,忍不住问。这一问,引出了我十分固执地前去探访。
仅仅因为石母山的名称,我的灵感就被触发了。朗朗乾坤,乾为阳,坤为阴,莫非连石头也分公母?
缘分就是缘分,千万年前的石母山,与千万年后的我不期而遇。
山还是那座山,肯定的,石母山在人类祖先出现之前,就千古存在于斯。
盘古开天劈地也好,女娲夏娃抟土造人也好。传说中,天公地母,男女阴阳,乾坤交配,万物滋生。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食色离不了。为食,为了产金产银产庄稼的土地,人类千古征战;为色,为了占有天底下的形形色色的美女,男人中的英雄打得头破血流天翻地覆。苍海桑田,海枯石烂,真情所至,难道连石头也难奈地上的寂寞,公母起来了?
果然,石母山上,一公一母的石头巍峨对峙。母石腆着性感的巨腹,裸得含蓄,又害羞又挑逗,情意绵绵的样子;公石粗犷、豪放,一点也不做作,直挺挺地把硕大的阳器冲着天空亮相出来。这样的情形,使得他们千年万年形影不离,以石的无言,以人神韵,风流千古。
说不准,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崇拜石母山的。母系社会的遗风,母体崇拜的意识,或许是男女野合时贸然发现,或许家合野合仍不能生育……于是,挺着壮硕男根的公石,腆着母腹孕妇般的石母,自然而然地成了饮食男女的崇拜偶像。
日益喧嚣的城市已经很难找到放逐清静灵魂的净土。我很幸运,是第一个登临石母山的外来的现代人。拨开又合拢的、密密丛丛的灌木,挂破我的手足和衣裤,上山的艰难,被上山的刺激,被公石、母石的性感,被公石母石周围千奇百怪的,玲珑成精成怪的石子石孙们所销蚀风化。大汗淋漓中,石母山的景象令我感叹感叹再感叹,感叹不完地感叹。
会当山顶,清风徐来,白云飘荡,天空湛蓝,石母果然神山一座!举目四望,龙山近矗东方,昙华耸立北面,百草岭逶迤西边,大、小古衙盆地凹在南角。目光远眺得开,心胸随之驰骋,端的好山好水好地方。
每年农历八月初九,男女村民三四千人朝圣般赶来朝山。之后,就是山径无人人踪灭了。
两名向导带我一个不速之客朝山,他们的友善令我肃然起敬。任我拍照,任我感叹,任我流连忘返,任我乐不可支。民间的香烛烟火在山顶的祭坛被日子携去了,祭坛与香根烛脚宛然承载不曾消减的往日虔诚。我又是一个根本不曾料到,一对翩跹的彩蝶会不期而遇翩跹飞进我镜头里:那是石母石公的显灵么?
古人早已来过,有凿刻母石东方崖壁上的题额和联句作证。它们和它们所题写的石母山为何没有扬名远近?我想,大概昔日题写石母山的主人,当然比我高明许多,但也没有才高八斗大名鼎鼎如李太白苏东坡之流。若不然,石母山哪会落得如此寂寞、清静、纤尘不染?
我们没有一个理由为石母山过去和现在的芸芸众生不识而悲哀。我所担心的是,有朝一日,石母山被那些无孔不入的高人韵士觉察后,她还会静如处子,美丽绝伦,不被贪婪无敛的俗人践踏摧残么?
我祝福、祈祷:石母山永远美丽,纯净,永远超凡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