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青春踩在我心尖上

黄芝婷

意大利一名十七岁少女梅莉莎出版了一本性爱日记，书名是：《床前一百次梳理乱发》。

初版在发行三天后即销售一空，在意大利引起极大争议。梅莉莎说，写这本自传的灵感来自于每次性经历后梳理自己的乱发。

于是评论不断。有人指责它与色情作品无异；有人评论说，梅莉莎以超越其年龄的文笔向读者展示出儿童般天真的情感。在众说纷纭的评论中，一句最深重的话问到我们内心里，踩在我们心尖上：“我们的孩子怎么了？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去保护我们的孩子？”而这孩子，梅莉莎，她仍童稚的内心里关切的却是，放完暑假回学校后老师和同学会如何看她？

●也是十七岁，桃园县一名少女经常泡互联网咖啡店，先后认识了多名男子。曾在一周内与三名男子发生性关系，甚至在同一天内与两名男子亲热。

后来怀孕生下一名女婴，居然没有一个男子肯认账。这事后来闹上法庭，几名男子拒做血缘鉴定，民事案件无法强制验血，地方法院法官也伤脑筋。

这让我想起报上看过一篇极短篇《十六岁》。十六岁的女儿对母亲大吼：

“你根本不懂！这不许，那不许，穿Ｔ恤没有袖子不许；穿牛仔裤露肚脐不许；开车不许；搭同学便车不许；和同学出去不许；男生来家里不许。你不懂十六岁是什么，你太老了。”

女儿喘口气，抹了抹眼泪又嚷：“你只是嫉妒。你没有权力管我这么严。你，什，么，都，不，懂！”说完，用力把门甩上。

母亲心中暗喜，幸好女儿甩的是房门，不是大门。她叹口气，对着女儿紧闭的房门轻声说：

“就是因为妈妈什么都不懂，今天才会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单亲妈妈。”

●再更年少是几岁？十二岁。新加坡一名十二岁男生坠楼身亡，留下内容惊人的遗书。是我所见过最震撼人心的自杀事件。

这事发生在五月十二日，距离四月一日愚人节著名影星张国荣坠楼自杀身亡仅一个多月。

男生在遗书中多次要他的父母看开，好好如常生活。并要求父母焚烧给他黄泉路上需要的东西如：汽车、洋房、司机、保镖、诺基亚手机、携带式游戏机、全套Ｙｏｇｉｈｏ闪卡游戏（还注明：相当便宜）及全套漫画书。

更在遗书中写着，估计自己即将死亡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七时至七时半。出生日期：—九九一年十一月十九日；死亡日期：二〇〇三年五月十二日。把自己的生死年月日以列表方式列出，震撼也震碎人心。

十二岁才多大？和我儿子一样岁数。我光想心都酸了。

后来我在报上写的专栏里提过这事，还把这新闻在网上拷贝下来，发ｅ—ｍａｉｌ给我所有有孩子的朋友，要他们多花时间给孩子，听孩子说话。

当所有不幸和悲剧发生时，我们说，我们不是最好的父母。当孩子说，我们不懂他们时，我们心痛地忆起，这话多么熟悉呀！我们也曾对自己的父母说过。我们其实就在不懂自己，后来又不懂别人的失落和挫折里走过一生。

青春期，是自己和全世界对立最别扭的阶段。吉行淳之介在《恶魔的时期》中说过：“青春期在任何时代看来，都是烦恼最多最苦闷的时期。大部分的人都不想再过一次。”井原西鹤在《世间心算盘》中也说过：“年轻人无论有多大才能，不过是三五十八，算错的时候比较多。”但年轻人要的正是犯错。他们说：“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要听你的。你要我往上，我偏要往下。我就算吃亏错大了，也要自己作主错一次。”

于是，我们看到了以上所说的几个年少的故事，和轻狂无关。

于是，更多时候，我们只能看青春如何在他们眼底和掌心飞跃；看他们如何追逐飘忽在云端的梦想；再看那外面缤纷多姿的世界，如何朝他们跃跃欲试的心和一个一个的明天招手。

这时候，我们的人生经验和书本上的学问，算得了什么？抵不过门外朋友呼唤的声音。那有生以来最大的秘密，他们说，除了向朋友谁也不能告诉。他们的心都装上了羽翼，坚持把青春开成一朵朵灿烂的云彩。我们说，这里就是家呀！他们却说，天地才是家。他们一飞，我们就冷；他们每摔一次，都摔在我们心尖上。但我们依然坚持守候在他们的坚持背后。

因为我们走过，明白青春年少的心。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将来，所以，我们敬重父母长辈，因为他们走在我们前面，经历了所有我们经历过的事。我们曾经一样踩在他们的心尖上成长，让他们痛过。

我和先生对儿子说，不要因为所有的人和书上都说青春叛逆，将来你到了那年纪就必须叛逆陷落。我们已有足够的智慧和知识，预备面对好一个不一样的青春岁月，就像，我们那么珍惜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是因为我们已能预见将来会面对的“空巢期”，甚至很久以后的“老年期”。我们知道等在生命前面的不尽美好。我们不后悔过去，也不恐惧将来。我们学习调适好每个年龄会面临的困难，就像等待好四季的递换，那么，还有哪个季节或岁月是我们不能以轻松愉悦的步伐走过的？

至于青春，我忆起一首小诗，就让它把青春的心轻轻唱一遍吧！

说不回家的邻人的小孩

说去流浪的邻人的小孩

在那儿垂着头

垂成一朵小黄花的模样

妈妈说

傻孩子，乖孩子，妈妈疼

整个窗外只留住一句话

我再也不走了

我也这样说过

你也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