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04-04-29 00:44俞思贵
西湖 2004年6期
关键词:杭州母亲

俞思贵

我母亲今年87岁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老家去上坟。今年三月初,她就对我说,今年清明要回永康去一趟。此前,好几年没有回去上坟,是因为年事已高,体力不支了。今年却不一样,她感觉还有些精神,脸色看上去也还有些红润。因此,我也早早地作好了思想准备,陪她去上坟,上我父亲的坟,我们定于4月3日早晨走。

从杭州到老家永康舟山乡端头村,大约有230公里的路程,所以一大早就得起身,我征求母亲意见,去时走方岩,上了坟后送她到永康市里,她说准备在苏杭(我的表姐)那里住两天。听我说要从方岩走,母亲立即反对,她说不走那里,我却认为那样走比较顺,可她解释说:"我实话对你说,岩下街有座桥,你父亲50多年前,就是因为在那里捡到四块银洋钿起的病,所以我忌走岩下街。"

我父亲去世已经50多年了,母亲一直把这块心病埋在灵魂深处,这是我头一次听她说这件事。

母亲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母亲真正的姓名叫楼淑媚,但现在人家只知道她叫楼素娟,也有将他写成楼苏娟的。因为她不识字和其他一些方面的原因,经过50多年的变迁,就从原先的楼淑媚变成了现在的楼素娟了,退休证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我没有机会见到我的外公外婆,我出世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过世了,但我见过我母亲的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他们都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在我的记忆中,舅舅是老大,苏杭表姐就是舅舅的女儿,退休前是永康人民小学的教师,现在都在家里享清福了。我母亲是最小的,两个姐姐都活了83岁。所以,母亲83岁那年,她担心自己也要走了,过不了冬至的关,特地将在嘉兴的我的秋林表姐叫到身边,准备料理后事。当时,我对她说,你没事,你现在的条件比你两个姐姐都要好。果然过了冬至关,安然无恙。好多老年人,大概都会凭自己想象,什么时候该走了,什么时候不该走,他们相信命,而不相信科学,不相信运。

母亲的娘家在永康楼店村,这个村的人都姓楼,我听母亲说,我舅舅是个木匠,手艺很好,在世时身体很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是他的命最短,只活了67岁。大姨比我母亲大6岁,嫁在胡库。我4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第二年,我母亲出于生计,经人介绍到杭州给人做保姆,那时她才35岁,一直守寡到现在。母亲来杭州后,我就住在大姨家里,跟大人们放牛。6岁那年,大姨父让我去报名读书,可是学校认为我年纪太小,因此搁了下来,直到9岁才上小学。

母亲的不幸,是从小就开始的。在她的上面已经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她的出世可能让我的外公外婆失望了,如果是个男孩,命运也许就不一样,可偏偏她又是一个女孩,在1918年那会,人们的观念封建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她出世才三个月,就离开了自己亲生的父母亲,被人抱走,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农村里很流行的"童养媳"。

才三个月的女婴,被一户姓郦的人家抱养了,那户郦姓人家居住在一个叫莲荷塘的地方,我年幼的时候,母亲背着我去过那个地方,是一处大宅门,大门的左前方和后面,都有很高大的松树,大门的右前方是一口很大的池塘,池塘的水面上漂浮着很多莲蓬。可是大宅里已经没有人烟,宅主早已迁到别的地方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座孤宅。母亲告诉我,这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在那户郦姓人家长大,为郦姓家族生过一个男孩,也就是比我年长10岁的我同母异父的大哥,那已经是20世纪30年代末的时候了。

据母亲说,在那座大宅门里,郦姓人家是很有些势力的,他们做着乌烟(鸦片)的买卖。因为乌烟赚钱的缘故,所以经常有抢和被抢的事情发生,她很是担惊受怕,最后逃离了那座大宅。我只是听她说起过这段往事,却从未见到她的前夫。我哥哥成人后做了铁匠,在他17岁那年,学手艺出师了,到村里来看我,在我记忆中,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从那以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不管我到哪里,他都会来看看我,毕竟我们有着血缘关系,心是相通的。他生有三女一男,三个女儿都成家了,并且都有了后代,唯一遗憾的是,他儿子出去学手艺,萌生了想成为武术大师的念头,说是要成为武林高手,必访高僧名寺,结果一去不返,算来也有十多个年头了,至今音讯全无。虽经多方寻找,仍然毫无踪迹。

也不知是什么缘分,母亲阴差阳错地嫁给了我父亲。我的家乡至今还是个不发达的乡村,虽说离中国科技五金城只有20公里,离著名的方岩旅游区也只有10华里路,并且修了公路,通了车,又盛产石材,可是由于没有拳头产品,加上村民各谋其路,始终没能全民致富。

我父亲当时在村里算是个有文化的人,解放初期还当过村长,多多少少地受人尊重。村里的人都姓俞,论起祖宗来,和红学家俞平伯是同宗同祖,父亲名叫顺禄,可他却既不顺也无禄,只活了35岁,就命归黄泉了。当时农村迷信盛行,得了病只相信求神拜佛,再说也没钱到城里去医治。即便是这样,父亲去世时,还是欠下了6担谷子的债,要我不幸的母亲偿还。

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

母亲说她的命不好,不能在村里生活下去了。不然,欠人家的债没法还清,她要出去闯一闯。就这样,她经人介绍到了杭州做保姆。据她回忆,当时做保姆的工钱很少,一个月才三块钱,而这三块钱她都省下来,因为要养我,我虽然在她姐姐家里,可毕竟我大姨家里也并不富裕,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除了养我,还要还父亲生病时欠下的债。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已经到了读书的年龄。起初,是寄养在一位朋友家里,后来又和我奶奶生活在一起,转校到了舟山乡中心小学读书。母亲不仅要供我生活,还要供我读书。显然每月三元钱是绝对不够的。为了多挣些钱,她不再做保姆了。经人介绍,她进了一家街道企业,每天做鞋底,可以挣到8角钱。这个岗位持续了好多年,直至我12岁那年。她听回永康的人说:"你儿子在老家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再这样下去,都快饿死了。"那时,母亲想起了我父亲临死前的一句话:"你不要再嫁人了,一定要把儿子抚养长大。"

母亲心急如焚,可又不能放弃来之不易的工作。最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叫一位在杭州工作的同乡人,回永康时将我带到了杭州。

那是1959年,农村生活已经普遍困难了,大锅饭的食堂里,稀饭是可以照得出人影的。我终于离开了家乡,来到了杭州。母亲住在河坊街247号,一个同乡人家里的阁楼上。她傍晚下班回来时,我早已在门口等了她很久,当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尽管她没哭出声,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悲伤。

寄住的同乡人是做裁缝的,户主叫陈宗时,他的大儿子与我同岁,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他们吃饭、做衣、睡觉都在两间并不太大的房子里,加起来还不到20平米,我和母亲就住在其中一间用竹排搭成的阁楼上,那阁楼是站不直的,晚上弓着腰上去,早上猫着腰下来。有一次,我因为晚饭没吃饱,爬上阁楼发脾气,结果竹排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灰尘纷纷往下落,母亲很是生气,要打我,而住在下面的陈老伯却拉劝我母亲。事后没多久,我母亲另外找了个地方,在佑圣观路38号一户姓翁的人家,那户人家也是母子二人,房子是一楼一底,底下是客厅,楼上他们自己要住,我和母亲只能搭一张床在他们的楼梯口。租金固然不会很贵,但那一张床的面积却不如陈老伯家的阁楼大,而且陈老伯是念及我们母子的困境,同情我们,免收房租的。这件阁楼上发脾气的事,已经过去40多年了,陈老伯也已离开了人世,我却记忆犹新,难以忘怀,至今回想起来,我当时真是太不懂事了,这件小事让我歉疚多年。

国家进入了困难时期,母亲做鞋底为生的岗位也被精简了,所幸的是没有被驱逐回乡。当时,我母亲已年过40,为了生计,为了抚养儿子,供儿子读书,她不得不早出晚归,和男人们一起去拉大板车,挖马路,挑烂泥,一年四季,日晒雨淋,我亲眼目睹她的艰辛,却又无可奈何,爱莫能助。

即使是这样,我们仍难以维持生计。在我们母子最困难的时候,有不少同乡人伸出过援助之手,也有人出面说合,劝我母亲重新嫁人,以免度日如年的生活。可母亲一心想着她的神圣使命--一定要将儿子扶养成人,始终坚持不再嫁。我知道,母亲是怕我受委屈啊!

为了摆脱困境,母亲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她虽一字不识,却跟着别人天南海北地跑起了单帮(做买卖)。她一走就是八天十天,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吃的东西给我。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年,可仍然没见彻底改变困境,她只能给我吃饱饭的钱,却没有零花的钱。可以想象她的买卖做得不怎么样。后来我知道,她在做布匹生意,将杭州的布带到江西去卖,而当时是计划经济,贩运布匹是当作投机倒把看待的,每次带去的布只能裹在身上,坐火车过去,数量太有限了,能赚多少钱呢!在那个年月里,为了生计,她仍然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的确,那是国家困难时期,也是百姓困难时期,更是我们母子俩的困难时期。母亲默默地承受着,我也跟母亲默默地承受着。这期间,我们从佑圣观路38号搬迁到直吉祥巷57号,母亲租下了其中一间大约有10平米的房屋。这是一间完全由竹片当墙的简易房,夜里说梦话、打鼾隔壁邻居都能听得到。但毕竟这是一间完全独立的屋,而不是别人家里的房子。这里是个大墙门,里面有20多户人家。楼上住着一对母子,儿子叫王锦法,比我大10岁。

时间到了1964年,上山下乡的春风吹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而且每个居民区都有任务。居民委员会主任在动员的时候告诉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只要到农村去锻炼三年,就可以回城里来工作,如果一户人家有一人上山下乡,这户人家就可以安排一人进街道企业工作。后来,我们了解到,当时国家的政策,多子女的家庭作为上山下乡的动员对象,而独生子女是不作要求的。可是很多人都不愿意下乡,居委会主任家里就有三个子女,他们没有一个报名下乡的。我当时还在念初中,母亲仍在跑生意,没有一个安稳固定的工作,更没有生活来源的保障,我萌生了上山下乡的念头,以便让母亲有机会到街道企业工作。比我大10岁的王锦法在家闲着,一时找不到工作,于是我们自作主张,到街道报了自愿上山下乡的名。在我家的户口本上,登记的只有母亲和我二人,所以我被视为独生子女,完全有理由留在城里,等待就业的机会。可那时等待就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工作岗位却不多,假如不是这样一种状况,王锦法也早就参加工作了。

六月初报的名,很顺利就获得了批准,我们终生难忘的日子:1964年7月11日,胸前戴上了象征着无比光荣的大红花,在上城区政府门口集合,坐上大客车,将好几车响应国家上山下乡号召的知识青年送往桐庐县。我和王锦法被分配到九岭公社,又被细分到庙下大队。就这样,我成了名副其实的下乡知青,大队又将我们中的11人分到第一生产队,我至今仍记得,当初住在黄廉法家里,而吃饭却在钱森昌家。

农村的7月正是一年中最忙的双抢(抢收抢种)季节,农民伯伯没有时间对我们讲一些理论上的知识,第二天,我们就跟着他们起早摸黑地干了起来。我从小生活在农村,见过这种情景,有一些心理上的准备。可多数人却从未经历过这般苦这般累的活儿,一天下来就感到吃不消了,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大约过了一个月,生产队给我们定岗,其实是定报酬,全劳力每天10个工分,我是2.5分,比王锦法还高半分,别看他年龄比我大,个子比我高,干农活还不如我。

2.5个工分是个什么概念呀?折合人民币还不到2角钱,尽管是又苦又累的活,却只值那个价。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值的,就因为我不但自己能开始挣工分了,而且也使母亲有了重新工作的机会。那年年底,居委会、街道真的兑现了,我母亲成了清泰纸品厂的正式工人,尽管是街道企业,却也来之不易,每月工资只有16元。

那年母亲46周岁,已是人到中年,虽然工资不高,但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困难她都不怕,只要能活得下去,能将儿子扶养成人,她已经吃了不少的苦,流了不少的泪水和汗水,想到一个被单位精简了的中年妇女,重新又走上工作岗位,她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无论领导分配她做什么活,她都不推辞,也不讨价还价。有一次,我从桐庐回家,母亲告诉我,厂里的活很累,有些活应该是男人干的,可厂里健壮的男人太少,忙不过来,就只好叫她了。后来我了解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厂里因为缺少男劳力,就安排母亲去拉双轮车(钢丝车),她的厂座落在鼓楼对面的靴儿河下,却要到拱墅区的北大桥去拉货。她亲口对我说:"本想多拉一点,可车装得太重,上桥的时候,我拉不动了,坐在桥上哭。人家看我可怜,帮我推车才拉回来。"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很难过,我多么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能赚钱回家供养她,让她享清福。可在那个时候,完全是空想、梦想。好在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她终究捱过来了,她是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坚强女人。记得我15岁那年的除夕夜,大街小巷的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母亲还带着我为了生计而卖爆米花,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生意特别好。过年了,很多小孩都将米花当作好东西,眼见别人都在吃年夜饭了,我们的生意还歇不下来。回到家已是七点多钟了,虽然没有好东西过年,可是想到生意这么好,她却很开心,很高兴。就在那一天,母亲给了我5元压岁钱,这是她一生中给我唯一的压岁钱。在当时,5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母亲50岁那年,她终于苦出头了。那是1968年,我从下乡的桐庐应征入伍。从此以后,她不用再为我的生活问题而操心,部队每个月的6元钱,已经足够我零用,母亲的工资收入也开始有了积攒,她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笑容,她逢人便说:"我儿子当兵去了。"母亲成了光荣的军属,她感到自豪、骄傲,想不到儿子会当兵。当兵,意味着出息!她就是这么想的。

可我只当了三年兵就回来了。部队要留我,而我却更思念母亲,因为除了我,她身边没有亲人,我那同母异父的哥哥,只是偶尔到杭州看看他。所以,我决定退伍。但我也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我在部队取得了进步,成了一名共产党员。退伍后,我很幸运,被浙江省电信局录用了,我从杭州下乡去桐庐,又从桐庐去当兵,时过七年后,我又从桐庐返回了杭州,回到了我母亲的身边。那时,母亲仍然在清泰纸品厂工作,她仍然住在直吉祥巷57号,但从我当兵那年开始,她就不再拉车干重活了,转到了室内从事相对轻便的工作。

母亲的晚年是幸福的。

母亲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她人缘极好。无论是初到杭州做保姆时期,还是后来进厂工作;无论是退休后又去上班(做帮工),还是生活在福利院,她都能与人友好地相处。母亲虽然不识字,却很通情达理,家里有好吃的东西,她定要与人共享,"自己吃了落粪垢,人家吃了传四方",这是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她虽然已经退休多年,却仍然是朋友不断,常来常往。

母亲83岁那年,病过一场,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与她共过事的"小姐妹"得知她病了,纷纷前往医院探望。她不让我们请假陪伴,我们只在晚饭后到医院看他,而她还倒劝我们:"我在医院里蛮好,你们不要跑来跑去,太吃力了。"她向来就是为别人,为儿女考虑的多,为自己考虑的少。所以,不管亲戚朋友,无论左邻右舍,都乐意和她交朋友!

83岁,在母亲看来,是条很宽的坎,因为她的两个姐姐都在83岁那年离开了人世,她以为她也要走了。我们做晚辈的,要求医院尽力抢救,经过半个多月的料理,终于过了那条坎。其实母亲不是得了什么致命的病,只是年纪大了,各种生理器官功能衰弱所致。快出院的时候,我们和她商量,请个人服侍她,可是她不愿意;让她和我们住在一起,她说家里没有人太冷清。毕竟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生活条件又差,现在再让她独自一人生活,每天还要自己料理饮食,会有很多麻烦,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后来就和她商量去福利院的事情,我和爱人陪母亲到福利院去考察一番,她感到很满意,她被那里的生活环境吸引住了,但声明先试住两个月。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母亲没有说想离开福利院。两人一间的院室,房间里有电话、电视、卫生间,室内卫生有人搞,衣服脏了有人洗,每天都有热水供应,几乎是宾馆式的条件和服务,室外有大面积的绿化和草坪,食堂里的饭菜可以自由选择。这样的生活环境对母亲很合适。三次过春节,我们都将她接出来一起吃年夜饭,并且让她回家住几天,她都坚持要回福利院。她说,还是那里方便。的确,在那里比在家里还方便,那里不冷清,有很多老年朋友。作为晚辈,这也是赡养老人的一种方式,只要母亲能适应,即便是她在哪天离开了人世,我们也尽到了"养之薄"的道义,千万别在她走了之后再去"供之腴"。我们坚持每个星期去看她,并且随时可以通电话;除了儿媳之外,别的亲戚或她的朋友也都与她保持联系。对此,母亲感到很满足,她认为,儿子是孝顺的,这一生总算没有白辛苦。这次回老家上坟后,她事先想好了要在苏杭表姐那里住几天。果然,住了一个星期。昨天,我接到苏杭表姐的电话,母亲要回杭州了,叫我下午3点钟去火车站接她。我按时接到了母亲,现代化的杭州火车站,从底层到地面,设有自动扶梯,到了扶梯口,母亲不敢往前走了,就是83岁那一年,她在供销大厦乘自动扶梯,因为没有人照顾,朝天摔了一跤,至今她仍心有余悸。我立即明白了母亲的心思,对他说:"你放心,有我在身边。来,我抱牢你,不会跌跤的。"母亲终于跨上了自动扶梯,到了地面层,母亲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微笑。

此时此刻,我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真正感到幸福的微笑。

猜你喜欢
杭州母亲
走,去杭州亚运会逛一圈儿
杭州
母亲的债
杭州亥迪
G20 映像杭州的“取胜之钥”
杭州
杭州旧影
给母亲的信
母亲
悲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