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

2004-04-29 00:44
滇池 2004年7期
关键词:林丽玉镯老太婆

阿 芒

人们争相购买“秋韵园”的住房,这是西城最时尚的跃层住宅。林丽和丈夫王毅生费尽周折,也如愿以偿,购得了秋韵园十一幢三单元十二楼的一套房。

让人想不到的是喜迁新居的热闹劲还没过,这里的住户像当初搬进来一样争相忙着往外搬。林丽也一脸憔悴和无奈地对亲友宣布,她要搬家了,弄得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这里发生了很多怪事,自从那晚住十一幢三单元十一楼的钱先生在半夜三点钟敲响了林丽的门,这幢楼就再也没有安宁过。那天钱先生冲着睡眼蒙蒙打开门的王毅生说:“王先生,我们楼下也住着人哩,你们半夜三更总该让人睡觉,十多天了,你们宴宾客,拖地板,搬桌子还有完没完?住宅不是好开饭店的地方。打电钻,锯木头也要分个白天黑夜啦。我老婆有心脏病,拜托你们关照关照。”

林丽一家早已入睡,被吵醒本来就不高兴,还听这一番说道,十分生气,回敬道:“谁不让谁睡觉啦,我们家早就睡了,儿子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哩,你发什么神经病,谁在楼上打电钻,拖地了!”边说边对着钱先生的脸“叭”地一声关上了门。第二天又是半夜三点正,有人轻叩林丽的家门,丈夫说:“别理他,准是楼下的那疯子。”轻轻的叩门声显得有礼有节,让人无法拒绝,林丽不顾丈夫的阻止,起床开了门。隔着防盗门看见走廊昏昏的灯光下,一张苍白的瘦骨嶙峋的脸挂着惨白的笑,林丽吓得连退了几步。那女子说:“真对不起,又来打搅,昨天我老公脾气不好,跟你先生吵了。请多原谅,远亲不如近邻嘛,我们楼上楼下住着,有什么好好说,别生气,你说对吗?”

林丽明白过来,这就是楼下钱先生的太太,都病成这样了,不觉生了恻隐之心,按下心中的不快,答道:“是的,是的,钱太太你回去休息吧,当心着凉。”那女人又强笑笑说:“那你们也早些睡吧。”林丽觉得好笑,我们早就睡了,还用你说吗。就对丈夫说这家俩口怕是真有病,产生了幻听,我们一家睡得静悄悄的哪有什么噪声。话音没落只听一阵敲击声从地板四周往上传来。这是钱家在敲击楼板。王毅生气不过,要下楼交涉,被林丽制止了,病人嘛,让着点,敲一会没人理会他就不敲了。

一连多日,林丽家准确在半夜三点钟被敲醒。这夜,忍无可忍的王毅生正准备下楼去理论,你疯了可去住疯人院,这样闹下去谁受得了,忍和让都是有限的,不能没完没了,是不是。门又被敲响了,是物管的保安,他很有礼貌地说:不好意思,请你们把工作停一停,夜里干影响邻居休息。林丽和丈夫被保安说得莫名其妙,我们干什么了?保安员进屋察看,果然静悄悄只有小儿子熟睡的呼吸声。“真是太怪了,楼下听得十分真切,你们楼上水龙头哗哗的淌水,有电钻的隆隆声,有人大声说话,男男女女你追我跑嬉笑打闹。我以为你们楼上装修没完哩。”

林丽说:“楼下俩口是否有幻听的毛病?”

“不对啊,”年轻的保安员说,“昨晚我就亲自听过了,今晚我又听过,才决定上来跟你们谈的,不至于我也有幻听症吧。不信,你们跟我下去证实一下。”

林丽和丈夫跟着保安进了钱家的门,果然听得嘎嘎的锯木声,隆隆轰鸣的电钻声传来,还有男男女女打情骂俏声隐约可闻。生病的钱太太可怜地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小团,见林丽他们进门起身让座。两家人此时倒不计前嫌成了统一战线,林丽好言宽慰钱太太,王毅生和钱先生楼上楼下,跃层里外跑了几遍,也没弄清神秘的噪音发自何方。突听一声闷响,同时听到了有人一声惨叫从隔壁屋子传来,钱先生、王毅生和年轻的保安一齐冲出屋子,迅速打开隔壁房门,里边空空如也,只有月光投进来的树影在墙上摇晃,这是一套尚无人入住的空房。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吸了一口凉气慌忙退出屋外。这样折腾到凌晨也无结果,在累极情况下各自才昏昏睡去。而且一单元、二单元也相继发生了类似的怪事。

如今社会闲人多,秋韵园的闲人更不少,成天聚在楼顶空中花园喝茶,品咖啡,嚼舌头。十一幢神秘的半夜三点钟,原因尚未查出,就被他们添油加醋编成了鬼故事,成了空中花园茶座的议论中心,讲得整个小区内人心惶惶。

“老城墙脚原本是乱葬岗,不闹鬼才叫怪哩。”从香港叶落归根的袁老太太很有经验似地说。

“盖这楼房时一个年方二十的民工踩断了脚手架上的垫板,从十一层楼的高处摔下。”某建筑队的退休干部以知情人的口气说:“那小伙当场趴在地上一滴血也没有,只说想回家哩,可是送往医院的路上就七窍流血,回了老家。”

“那说不定是小伙子阴魂不散,也住进了新楼房哩。”袁老太太边说边裹紧了她的金丝披肩。

“那谁知道,人家流血流汗命都丢了,生不能住,死了住一住也没关系吧。”胖胖的中年男子翻着当天的报纸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们跟鬼魂做上邻居了。”逗着怀中哈叭狗的小女子夸张地惊叫起来。

“你别说,这儿建新楼拆旧房的时候,有个八十多的老太婆就是不肯搬走,斗大的“拆”字刷在了门上她也不管,都过了拆除的最后通牒期,拆房的推土机开到门口,老太婆还无动静,进她的小屋找她的人却吓得滚了出来。你说怎么着?”

“老太婆武装抗战了。”

“没有,老太婆晃悠悠挂在了自家的房梁上。”

“别吹牛了,八十开外的人有这么玩的吗!”

“玩什么玩,老太婆上吊死了,舌头伸出老长。”

“这是何苦来,拆了旧房有新房住还不好吗。”

“那不是还要交超面积款吗?老人那旧房才十个平米,新房最少也三十七八的大,老太婆哪找那么些钱来交。”

“知道吗?民国年间老太婆新婚的第三天,丈夫就被抓了壮丁,一走就是几十年,她就在这座小房子里等啊,等啊,等得白了头发还在等,她怕搬了丈夫回来找不到家,一辈子不白等了吗?”开珠宝店的胡老板似乎很知内情,口气带着惋惜,“老太太手上还带着做新娘时的玉镯子哩,那可是透绿飘花的祖母绿,传了几代人的宝物。跟她说那么值钱的玉镯买了交一百平米的超面积款都用不完,偏不听。带着它上吊,好好的珍贵玉镯成了鬼物,真是可惜了。”

“这下人一死,还不知便宜了哪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他敢,老太婆变鬼也饶不了他。”袁老太太愤愤地喊了一句。

“死鬼都比活人有能耐,有仇报仇,有冤申冤。谁能肯定真有鬼哩?”胖胖的中年人边说边翻他的报纸。

“管他有没有哩,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老干部一副超然物外的洒脱表情。

“哈哈哈!有人嘛,巴望鬼敲门哩,最好是个女鬼,又年轻又漂亮的那种。”胡老板被自己的笑话说得开心极了,得意地大笑。

“你说谁哩,是你自己吧,当心女鬼把你的心抠了去。”胖胖的中年男子回敬了胡老板一句,大家都哈哈笑了。

人们喝着茶,讲着鬼故事,闹够笑够,各自回了自己的屋,早把这些讲过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却有人从此失却了往日的风采和自信,惶惶不可终日。

空中花园的闲言碎语竟让建筑公司吴总经理一连几天辗转难眠,总做恶梦,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副担架,雪白的被单上蜷曲着瘦小的身子,周身缠着绷带,慢慢渗出的血液把绷带浸得鲜红,青中透紫的脑袋肿涨得像个皮球,两只眼睛突出瞪着这个世界,似有无数的事还没有了结。吴总经理的神经衰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一来就更加衰弱,一夜一夜地睁着眼不敢闭。

清早走进办公室,吴总经理叫来秘书小姐,问她:“前年民工因工伤亡的事是怎么处理的。”

小姐问:“前年的民工工伤好几个哩,老总你问的是哪一个?”

“那个锅罗山来做小工的………摔死的……”

“那个从脚手架摔下死亡的名叫普何民,这事早处理完了,还要问他干什么。”

“世上的事了犹未了,问问何妨。”吴总揉着发黑的眼圈一屁股跌进了大班桌后的转椅里。

秘书小姐见吴老板神情恍惚,语气怪怪的,没敢多问。到档案柜中翻出了两年前的一份工伤处理记录,递给了吴老板。

白纸黑字记录着普何民不小心失足从高空落下,内脏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责任人是普何民工作时注意力不集中,违反操作规则,踩断了脚手架上的垫板。

处理结果,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给以丧葬抚恤金共一万元。

吴老板想起一万元是交给普何民的母亲的,乡下老女人又黑又瘦的手握着一万元直颤抖,哭声哽在咽喉哩。某报纸上写有死者家人对公司的关怀流下了感激眼泪的字句,吴老板给记者发了红包,但心中却感到那老女人流的不是感激的泪,是什么吴老板并不清楚。当时他只想这件事快点结束,并没有多用心思考。建房工程还没完,工程中怎么减少成本支出,让利润多起来,不要让自己吃亏,这些都是要费心思的地方,一个民工的死亡,在老板的议事日程上只是淡淡的一笔,这一笔的意义在于怎么让事态平安通过上级各项关卡,怎么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前提下让家属就范。于是就有了众多说客围着老年失子的山乡老女人说三道四,被悲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老女人经不住吓、哄、骗、诱,就让人家安排她私了这事,得到了一万元钱,那是普何民母亲年轻守寡,辛苦扶养独生子成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一万元啊,普何民一生能挣到这么多钱吗,很难说的。老女人是怎么哭着离开吴总经理的办公室,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要不是“秋韵园”十一幢闹出什么鬼不鬼的事来,这件事他早就忘到了云天外。普何民摔下来的正是十一幢三单元的脚手架,世上真有鬼魂吗?人活着无法实现的梦想,死后就轻而易举的变为了现实?普何民的灵魂真的住进了秋韵园楼房?普何民肯定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要住当然只能住在掉了魂的地方。可是吴总自己怎么也住进了秋韵园呢?他自己开发的房地产可是很多很多,住哪儿都是容易的。对了,是老婆喜欢“秋韵”这诗意的名字,他自己也是在人生的秋天发了起来的。好多天了,胡思乱想的吴总经理拒见所有来访客人,忍不住总到空中花园探听消息。

空中花园的茶座人真不少,吴老板在一个角落坐下,听人们在议论十一幢三单元的钱先生,实在受不了半夜三点正的热闹,已经搬走了。这钱先生也真有本事,只不过做点服装生意,一套商品房住得不高兴,立马就在另一个小区买了一套商品房,比秋韵园的还大十多平米哩,秋韵园的房子租给一个来中国读书的老外住,租金肯定比房款在银行的利息强,那老外就没觉察到什么动静,每天微笑着进进出出,白白胖胖的活得很自在。确切消息说钱先生搬家前后都给与他同住的鬼魂烧了纸钱,求他们好好呆在原地,别跟着搬家哩。

吴总望着远处飞过的一群鸽子,心想我也给那个普何民烧点纸钱吧,让他别老在梦中缠着我不放。又一想烧纸点香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我怎么干?对了,普何民的事是贾助理一手经办的,让他去办,想着就拨了贾助理的传呼。

“吴总,是你呼我?”一个沙哑的公鸭嗓吓了吴总经理一跳,面前的贾助理胡子拉碴,那套皮尔卡丹西服像套在一根枯树上空空地晃动着,就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好几天没进办公室,你忙什么去了?”

“吴总,你忘了,我休假。”

“休假?对,休假。休假怎么休出这副模样,跟坐过牢出来的一样。又跟老婆吵架了?”

“别提了,那死婆娘太可恨,看我不一脚开了她。”

“行了,行了,别在这逞能了,你那两脚谁不知道。我问你,前年摔死的那个小子,是你处理的吧。”

“是的。当时你还夸我会办事哩。”

“怎么地会办,我怎么就忘了。”

“当时,出了那样的事故,真把人急坏了。按规定要上报劳动局安全科,要罚款,还要在全市通报。弄不好还会吊销我们的经营许可证。我看那小子的老娘抱着儿子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同来的亲戚都是地道山民,一筹莫展干瞪眼,就说服他们私了,多给算点钱。”

“你小子慷公司之慨?”

“没有,没有,按有关文件的规定,死者抚养的人口还要按期发给生活费,加上抚恤金、丧葬费,少了四万办不了。如果来的家属住着不走,住宿费、伙食费更是没边。我不是一万元钱就把她打发回去了吗。再说这事若是一上报,被通报,公司领导责任人还得写检查,全年有关先进什么的荣誉就与我公司无缘。你想那年我们的质量信得过单位能给评上吗?”

“得、得、得,你给我打住吧,这事公司给你发过奖金了,还有什么可夸哩。不过她妈走了,她儿子却没走。你说怎么办?谁让你这么当家理财哩!”

“吴总,你是不是也听到什么了?”贾助理打了一个寒战,皮尔卡丹在枯树上摇了一摇。

“我听到什么?我会听到什么?真是的。”吴总在沙发上坐直了腰板,扔掉了烧疼手指的红塔山说:“你听好了,你趁休假到普何民的老家锅罗山走一趟,弄点纸钱和香烛给那个普何民烧了。带上点钱看看他那个老娘还有什么困难。”

“这件事早处理完了,过了这么久,这钱从哪开支?”

“你真罗嗦,这份钱当扶贫捐赠,你写报告我批字就行了。”

贾助理一口干了杯中的咖啡,离开了空中花园。一路想不通,这个吴老板哪根筋扯着,水过几丘田又想起来要做这些事。肯定是听到什么了。都说走红运的人阳气重,什么鬼神魑魅都难近身,这个吴总这几年升官又发财,五十出头的人就大腹便便一副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样,他也会心虚?哼,要烧纸自己不去烧,拿我当奴才使唤,我自己的屁股还被海风吹哩。

想起老婆这几日在家寻气找恼,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那只玉镯分明是正二八经花钱买的,硬说我从死人身上偷来的,总说梦中有个老女人找她索要玉镯子。说来也怪,婆娘一带上那只玉镯就会莫名其妙生病,头昏眼花心跳加快,晕倒了三次,一次在超市,一次在出租车上,一次都到了家门口,还一下摔倒,跌得鼻青脸肿。每次送到医院都查不出原因,又是B超又是CD,从五脏到血、尿什么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一岁多的小女儿才是呀呀学语的时候,也常在梦中惊醒,哭个不停,再哄都不肯入睡。老婆从来没见过吊死的刘老太婆,她竟描述得一丝不差,裹过又放开的解放脚,穿的是青布帮,白布底,鞋面绣的是鸳鸯戏水的花样,白花花的头发稀稀疏疏,揍合着挽个小髻在脑后,阴丹布的中式衣裤,简直就跟老太婆上吊时穿戴一模一样。还好自家离闹鬼的十一幢还隔着三幢楼,不然老婆不知还要发什么神经病。

想着已到自家单元楼前,坐上电梯,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声,是乐曲而非乐曲,还有锣鼓之声夹在其中,此刻大白天不是半夜三点钟,这鬼,闹的不分白天黑夜了吗?听声音是从自己家传出来的,贾助理胆战心惊开了门,就犯迷糊,这是家还是庙,香烟缭绕,一排身着黄袈裟的人在那儿半睁半闭着眼睛,拖腔拉调口中念念有词。贾助理正想退出门外,听老婆叫他:“贾彬,你来得正好,快来叩几个头,让老法师给你除除邪气。”贾助理这才看见,老婆抱着宝贝女儿跪在下边,桌上设了香案,红绸台布贡着那只玉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往常贾助理对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最看不上眼,哪能容在自己家中折腾,肯定要骂的,火气大了一脚踢翻桌子也难说。此时想到自己不正奉命前去干这等婆婆妈妈的事吗。没好气地说:“我还有事!”转身就出了家门。

在外边游荡到天黑回家,老婆又哭又闹:“你这个坏良心的,干些缺德事害得老婆娃娃不安宁,让你叩个头就委屈你了,什么天大地大的官啊,不就是老板的一条狗吗!逼死人家老太婆。为你们公司谋取利润也不怕伤天害理。”

“你说什么话呢?那推土机不就是开去吓唬一下那些钉子户吗,谁敢真的连人带房推哩。”

“真的出息了,越来越有理了,都是那老太婆不经吓,对吗?逼死了人,还敢偷人家的东西。”

“我说姑奶奶,别大叫大喊的,怕别人听不见吗?这只玉镯千真万确是花钱买的,当时给老太婆料理后事要花钱,谁来掏钱呢?只有变卖她的遗产,破破烂烂的旧家具、旧衣裳之类扔了也没人捡,只有这只玉镯还算有点好看,民政局的干部说,哪位做做好事,凑够火化费,这玉镯就是他的了,没一个人应声,我正等着拆房腾地皮交差,只好掏了三百元递上,还想找公司报账哩,人家就把这玉镯交给我了,我一直扔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那天闲来无事,拿到玉石店做了个鉴定,竟是上等玉石精品,飘花祖母绿材料做的玉镯,如果我愿出手,人家现过一万八。我想这是老天对我做好事的报答,才拿回来送给你的。”

“那我还该谢谢你了,你快把这玉镯拿走,不许放在我家里。你去等着现过一万八吧,拿那些昧心的钱,你去吃海洛因,喝滴滴畏我都不管。只是不许拿进家中来。不沾那不义之财,我的宝贝小囡才好平平安安。”老婆说着就亲了宝贝女儿一口,小家伙不知大人在说什么,也学着妈妈的样冲贾助理呀呀嚷个不停。老婆把玉镯塞在贾助理的手中,不由分说把他推出了门。

等贾助理从锅罗山回来,找吴总批条子,秘书小姐说,吴总不在公司办公室,要找你到秋韵园十一幢的空中花园找去。

几天不见,空中花园的闲客换了不少新面孔,那些有条件和能力的纷纷离开了闹鬼的十一幢,搬不了的都缠着有关方面解决问题。贾助理在茶座最左边的位子上找到了眼睛布满红丝的吴总,向他汇报去锅罗山的情况。

贾助理说给普何民的坟上点了香,烧了纸钱。

吴总说:“我知道。”

贾助理说普何民的母亲抱着儿子的骨灰回到家就一病归天了,那一万元都没来得及花就交了医药费。

吴总说:“我知道。”

贾助理听吴总一口一个我知道,觉得有些玄,你人在城里坐,怎么知道百里外锅罗山的事。

吴总似猜透了贾助理的心事,自言自语说:“普何民告诉我的。”

听得贾助理眼睛发直。

吴总接着说:“我还请他喝茶哩。”

顺着吴总的视线,贾助理发现吴总桌子对面,真的放了一杯茶,冷冰冰透着凉气,不由心中一惊,怀疑吴总脑子出了问题。

“你看不见他,他可看着你哩。”吴总阴阳怪气的表情说出这句话。贾助理不由得毛骨悚然,裹紧了他的皮尔卡丹逃一样离开了空中花园。

社会上风传秋韵园十一幢是鬼、人同住的“鬼楼”,这里的小孩子上学,同学都退避三舍,怕沾了鬼楼的邪气。林丽的宝贝儿子在班上被同学审问:“你半夜三点钟见过你的鬼邻居吗,是狰狞的鬼还是漂亮的鬼,你怕不怕?”

小家伙回答说“怕!”

同学就说:“你个胆小鬼,一定天天吓得尿裤子,臭死了。”一溜烟跑开了。

小家伙说:“不怕!”

同学又说:“你会帮着鬼来吓我们吗?我们不跟你玩。”

小儿子回家告诉妈妈就哭了鼻子,从此睡觉不再踏实,一个月瘦了三公斤,林丽吓得带着儿子回娘家住,让王毅生想法买了新房搬回旧房,这哪是想办就办的事呢。买房的贷款还没还清,那里去拿钱又搬家折腾。

有关方面一边努力寻找神秘噪音的原因,物理、建筑、音响的专家一次次到秋韵园来调研,测量楼房尺寸,地下磁场。一面辟谣,世上是没有鬼的,只有人,鬼也是人心中造出来的。

人们偏要敬畏那未知的鬼神,只想着怎样离开这是非之地。一些人趁机花很便宜的价就搬进了高档次的“秋韵园”,据说他们睡得很踏实,半夜三点正做好梦哩。匆匆割肉卖房的业主免不了要心疼,就说:“伤天害理不心虚的也大有人在哩,他们睡得踏实什么都不说明。我们搬走只是不想招是非而已。”

专家们在继续调研着,十一幢的鬼故事仍然在空中花园不断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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