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您好

2004-04-29 00:44冯永祺
滇池 2004年7期
关键词:傣家竹楼绿树

冯永祺

我怀念许多地方,比如怀念故乡成都,怀念近年一去再去的北海和三亚,但是怀念最深、最重的是西双版纳。

上个世纪70年代我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工作7年,兵团总部设在思茅,这里与西双版纳毗邻,相隔一条有几十道弯的山路。我一次又一次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由思茅去西双版纳。7年的大好时光主要是和西双版纳共度。

我怀念西双版纳的绿色,那里四季皆绿,满眼皆绿,绿不尽,绿无涯;绿是青春色,朝气色,身在绿中,绿在眼中,人就清爽了,清新了,清纯了。

我爱故乡青山上的青松,任霜打雪浇,依旧挺拔威严,绿色不改,生命不老。但我更爱西双版纳亚热带环境中的绿树,这里温暖滋润,即便是路边一棵小草也泛绿滴翠。这里的绿树千姿百态,真是万种风情。身材高挑的槟榔树,亭亭玉立,暖风佛过,便添几分婀娜;阔叶棕每一片树叶是一大片绿,体态丰腴;椰树的美与众不同,令人格外瞩目的是那长长的绿叶之中簇拥在树端的绿绿椰果。傣家竹楼就在这绿树掩映中,且有日月星辰为她妆扮。在满天星光下竹楼隐隐绰绰如海上仙岛;日光下的竹楼,绿树闪烁金光,一片璀璨辉煌;落霞满天的时候,绿树与竹楼俨然一幅彩色泼墨画。

田间的耕耘少不了泥水和汗水,收获是辛苦之后的幸福和快乐,创造收获的劳动者是美的化身。在西双版纳肥沃土地上耕耘的傣家姑娘劳动中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美、都是画。清晨她们踩着露珠挑着篾箩下地去,她们的身材天生窈窕优美,她们统裙合体,更衬出身材的美,她们习惯互相邀约一起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那田埂似乎就是舞台,她们的迈步就是舞步。她们去挑水,上坡下坎,轻轻摆动的腰肢,配合轻轻摆动的双臂,构成一种舞姿,那情景是清水出芙蓉,无任何雕饰痕迹。她们勤劳;她们爱美;她们爱水。劳动一天之后,她们喜欢三五结伴在收工后下河沐浴。她们下河了,统裙随着身子涉水的深度逐渐往上提,河水淹至胸部,统裙即在头上结成一个“冠”,河水淹至腰部统裙即在胸部结成一道“墙”,沐浴完毕,统裙即从头上或胸部节节下退、还原到腰部,她们提着统裙下摆款款上岸,复又挑着担子迈着舞步回家。这幅傣女沐浴图何其文明、优雅、美丽。

我怀念西双版纳的泼水节。我喜欢泼水节的泼水,以泼水的独特形式尽情给他人祝福,又接受他人尽情给自己泼水,享受祝福,在祝福中有声声象脚鼓伴奏,有无拘无束的欢声笑语。泼水节是傣家人的狂欢节,过泼水节的几天正是西双版纳气候温暖宜人的时候,正是凤凰花红遍平坝山谷的时候,正是缅桂花香的时候。我喜欢在西双版纳过泼水节,因为我喜欢极具傣家风俗味的狂欢节,受人祝福和祝福他人。

我怀念植根在西双版纳的橡胶树。这里的每棵橡胶树似乎都可以叙述一个关于人与树的故事。橡胶树只能生长在亚热带,我国国土适宜种橡胶的土地少而又少。橡胶又属四大工业原料之一,国家建设急需,军需民用少不了。新中国刚诞生,外国势力要以封锁禁运逼迫新中国建设艰难。橡胶正是禁运的其中一项。多少年前爱国华侨曾经历经艰辛人背马驮从国外带回橡胶苗和橡胶种子种在西双版纳,产量微乎其微;境外许多国家有许多胶园,有许多橡胶想出售,但我国买不到。因国家建设需要,因当年形势所逼,西双版纳这块宝地被国家指定为第二个橡胶基地。第一个橡胶基地在海南。出于爱国热情,种橡胶树被称作种争气树。为种争气树,西双版纳有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复员转业军人的多种家乡话。种植橡胶的地方大多是西双版纳的边沿地带,要开荒,创新业。大青树下一度是开垦者的家。谁不说自己家乡好!谁不说自己家乡的水最甜!为了国家需要他们离乡背井在陌生的异乡艰苦创业。从此,西双版纳成为第二故乡,一生一世,风雨岁月几十年都付予了这方热土。橡胶树长大了,成林了,开割了,投入橡胶生产了;种胶人也老了,他们再献出儿子来,进行接力,一代接着一代建设西双版纳。

在这批复员转业军人之后,西双版纳许多地方增添了湖南口音,他们来自鱼米之乡,不少人举家迁徙,不为别事就为建设第二个橡胶基地,种植争气树。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没有出过远门,舍不得自己祖祖辈辈与之相依为命的那方水土。那时他们对西双版纳毫无了解,等到打听得来三言两语,汇成一句话:“那是瘴疠之地。”他们很纯朴,认为身为毛主席的故乡人,能不响应国家号召到祖国建设最需要的地方去么!他们毅然远行了。从此以西双版纳为家,以建设西双版纳为己任。他们学种橡胶,成了种橡胶的能手;他们在湖南老家是耕作能手,种菜养猪的经验带到了西双版纳。于是,在新建的胶园旁边,新建的家园门前屋后,结了南瓜,长了萝卜,亚热带的西双版纳增添了不少从未有过的农作物。

30多年前,西双版纳人流滚滚,景洪城乡有人说着北京话、上海话、重庆话、昆明话,他们全是青年,最小的14岁。从大城市陆续来了五万人,他们被称为“知识青年”。那段历史已有定论。作为知青个人,他们将10年青春、10年热汗献给了西双版纳,有人甚至献出了生命,永远地、永远地长眠于此。

我结交了不少知青朋友,至今还书信往来。我永远记着他们为西双版纳修路、盖房、开荒种橡胶树的豪情壮志。荒山野岭中没有路的地方有了路;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了歌声笑语;胶苗渐渐长大,胶树渐渐成林,这都是他们和农场老职工们艰苦奋斗得来的。那汗水可以汇成河,那为创业付出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是人生不可能追回的至宝;既是创业,地点都偏僻,人称“夹皮沟”,四野皆荒草,新建的家就在野草包围中;为了自力更生,于是开荒种菜,于是养猪,在等待菜可吃,猪长胖的长长时间里,连队的厨房常常是除了煮饭就只能提供一把韭菜切碎放点油盐的“九(韭)菜一汤”。大城市来的“知青”们不少人还在长身体的年龄,入不敷出,馋极了,有的“知青”朋友告诉我:“窗外那些飞机草”(一种野草)要能吃就好了!”

多少年后,我在景洪和几位“知青”朋友重逢,他们是来探亲的。农垦老职工是他们的亲人,曾经共同艰苦奋斗过;西双版纳的一草一木让他们怀念,这里留下了他们最珍贵的10年青春;这里的胶林似乎总在声声呼唤他们,棵棵胶树都是他们的心血凝成。

那段历史已有定论。西双版纳的五万“知青”个人所作的奉献也镌刻在这片土地。

深深怀念在西双版纳土地上各民族和睦相处、热情相待、并肩携手共建家园的情景。

又是一年一度泼水节到了!象脚鼓声激动人心。八方来客不辞遥远来到景洪,新朋旧友汇聚一地,要借泼水节抒发他们对西双版纳的向往之情、怀念之情。难得有这方美丽神奇的土地;有这样令人喜爱的泼水节和诞生在这里的许多动人的故事。

著名作家丁玲、陈明夫妇,50年前来到昆明,向往西双版纳却因故未能成行;20年前他们再来昆明,此时丁玲已年近80,毫不犹豫地乘车由昆明长途跋涉奔向西双版纳,立即和傣族老歌手康朗甩约定去他竹楼上相会。他们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北京开文代会时认识的老朋友。竹楼上欢聚一日尚不尽兴,依依话别之后,丁玲对丈夫陈明说真想到西双版纳来定居,把竹楼盖在澜沧江边。陈明笑答:“把户口也转来!”

丁玲老人已乘鹤西去,肯定已多次神游西双版纳。

西双版纳,您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地方!令人怀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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