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中的鲁滨逊

蓝三印

人口密度举世第二的台湾，人潮、车潮川流不息，人际的来往更是不分昼夜，尤其是大都会更个个都是不夜之城。如此频繁的人际沟通，应该人人都面带笑容，心灵上也是十分充实。然而，今日的台湾，经济的进步、社会的繁荣、民生的富足，并没有相对地带来人民精神上的满足。反而，由于工业化的结果，人与人之间，表面上物理距离拉近了许多，在人挤人的都会中，尤其是如此，可是人与人的心理距离，却相对地愈来愈疏离、愈无情冷酷，心灵也愈来愈空虚。根据心理学家的研究发现，工业化程度愈高，社会福利愈好的国家，自杀率反而愈高。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呢？笔者认为不外乎下列数种原因。

一、功利导向：在工业化社会的今日，一切都是基于生存竞争、自然淘汰的原则，而其中金钱为一切的主导。难怪人人都向“钱”看。虽然金钱并不代表幸福，可是人们深信金钱可以买到大部分的快乐，所以整个社会都呈现一片功利和现实的气氛。个人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往往不惜牺牲人际关系、勾心斗角，拼得你死我活。不论社会、政场、商场，甚至于父母兄弟姐妹之间亦复如此，从前是大义灭亲，可是今日大利灭亲者屡见不鲜。人际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亦没有永恒的敌人，合于利则友，不合则敌。人与人之间，为了利做了一大堆的表面功夫，不管喜不喜欢，只要是大利当头，实际上内心是一百个不愿意，不断地呐喊，也会勉强。这种人与人之间缺乏真实和诚心的关系，内心经常会感到空虚与迷惘。尽管周遭都是朋友，天天都在交际，事实上，自己总觉得是一个现代的鲁滨逊。

二、人际的过度防卫：由于人群交往的过度频繁，交往的人也过于众多，彼此的掌握已经很难近乎失控。在过去的大量失败经验中，人际的基本信任感，几乎丧失殆尽。再亲近的人，再好的朋友，为了金钱，往往都会背叛，因此人人产生过度保护自己的心理。大部分的人都强调自我中心，对于周遭社会往往漠不关心，甚至于对亲人也都十分冷淡。所以最近才有不少有心人士，大声疾呼“留一点时间给家人，多一点关怀爱社会”，最近报纸上发表一篇报告，台湾已经是全亚洲离婚率最高的地区。这种都是过度强调自我、自由，而忽略他人和责任的结果。今日在连强调和重视家庭的台湾社会，最亲密人际关系的摇篮———家庭，都和西洋一样，逐渐瓦解，实在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危机。

三、精神文明发展之落后：二次大战后，人类科技文明之进步，堪称一日千里，连人类数千年来登陆月球的美梦也都在本世纪实现。可是精神并没有以相同的速度前进，因此人类只是一心投入物质世界，不断地追求物质的文明，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然而那只是对人类欲望的填补而已，并无幸福的感觉，相反地，过多的欲望，往往超过人类的能力，此时欲望的无法满足，反而带给人类心灵的不安与痛苦，同时为了这些物质需求，付出了大部分的时间和人际关系的成本，最后得来只是一场空。近年来，台湾社会宗教的盛行，正是反映出人们的心灵空虚和追求心灵宁静与安详的需求。

四、人际关系的过度负荷：在宁静的乡下，人们追求人际的热闹，可是在都会中，人们反而想逃避人际的嘈杂。人们在过与不及之间，都想寻求人际关系的平衡点，太少固然受不了，例如，旅居国外的人禁不起异国的寂寞，都想回乡养老、叶落归根，可是也有不少人想逃离都市的喧嚣、人际的倾轧，而像陶渊明一样归隐山林，或逃离故土。现代人的人际的复杂程度，往往已经成为莫大的负担，拥有反而不是一种快乐，特别是工作上的伙伴，由于关系上的必然紧张关系，经常好友变仇敌；至于工作之外的朋友，又很少有深交的，所以在众多朋友之间，却有一种孤独和失落感。

总之，虽然今日人类面临着空前的人际困境与挑战，但是人们不但不应该向环境低头，而且必须更加奋进，克服环境，为自己开创出一条因应时代的人际新大道，如此人类才会更快乐，人生也才能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