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封锁之损大于捕杀

吴金勇　罗钦文

如果疫情能在较短间内得到控制，则禽流感不会较大地冲击到中国的外贸和经济。但成千上万个禽类生产企业以及数以亿计的养鸡农民短期内受到冲击则是难以避免的

2月1日11时30分左右，位于安徽合肥舒城路上的肥西老母鸡快餐店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合肥市长郭万清。他径直走上二楼餐厅，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点了店内的特色菜鸡汤、三色鸡面和珍珠圆子等。随后，很有兴致地和餐厅内的市民共进午餐。

媒体特地披露这段“市长吃鸡”消息的背景是：1月30日，安徽广德县和马鞍山市雨山区被宣布发现禽流感疑似病例之后，国家质检总局暂停了安徽省的禽鸟出口，国内很多省市也开始对外地的活禽实施封杀，合肥一些市民也因此过于紧张而不敢吃鸡。这位市长试图通过“以身作则”告诉市民，禽流感并不可怕，吃鸡仍然是安全的，当地媒体称，作为农业大省，养殖业在安徽省的农业经济中占有很大的份额，合肥市更是全省最大的家禽交易集散地和消费市场，疫情造成的市场信心下降因此直接影响到养殖场、家禽交易市场和餐饮店等行业。市长发出更重要的信号是政府将努力保持市场信心，避免禽流感更大地影响经济发展。

经此一疫，经过20多年时间发展，并成为世界禽业大国的中国禽业经济面临严峻考验。成千上万个禽类饲养、加工企业，数以亿计的养鸡农民是否要面临新选择？

封锁之损大于捕杀

1月27日，收到中国政府的关于在中国发生禽流感通知后，日本农林水产省随即宣布于当天停止进口中国产鸡肉(含内脏)，此前，中国的鸭肉已被禁。此后，东亚及东南亚发生禽流感的各国之间纷纷“封关”。

“疫区对禽类的捕杀所带来的经济损失不大，而由于封关和国内市场的萧条所引发的损失才是真正让人忧心的。”中国畜牧业协会禽业分会常务理事金光钧认为。

“目前，疫区捕杀的鸡只是20～30万只。而我们这几天的损失就这不止这些。”北京某鸡场场主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他说，这几天这家鸡场每天都要孵出10万只小鸡，可是没人要，只能扼杀这些小东西。一天10万只，小鸡的孵化期21天，这就意味他总共要扼杀掉210万个小鸡苗。节前，每只鸡苗的成本价为1～1.5元。这样一个鸡场就要损失200万元，还不包括没有开始孵化的种蛋(为受精卵不能卖)的损失。

当然，损失的不止是张先生这样的小企业，国内许多家禽行业的龙头企业也是损失颇重。

2月2日，记者来到中国畜牧业协会禽业分会，该会的研究员宫桂芬正在汇总当天从全国各地传真来的协会理事单位关于应对禽流感的文字汇报。据宫桂芬介绍，自从1月27日以来，有世界鸭王之称的河南华英集团,由于鸭苗价格由2元/只降至0.8元/只，每日损失3.2万元。

吉林德大公司，原价12元/套的父母代种雏，目前只能以2元/套价格出售。该公司2～4月计划销售量为13万套,由此造成的损失约为400万元。更为严重的是受国外拒绝进口影响，原计划2～4月出口的10000吨禽产品，只好从原本每2800美元/吨的外销价降为内销价格8000元人民币/吨，两个月损失达1.52亿元。而原本内销的1.2万吨由于受出口转内销的影响价格也将下降10～20%。这二项直接损失达2亿元。

北京华都肉鸡公司称，养殖产业受到很大打击。不仅公司未来两个月由于出口和内销上损失将高达4～5亿元。而且部分以养鸡为业的农民将暂时失去收入来源。下一周，该公司的放养量乐观的估计也会比正常周减少50%。更让华都员工伤心的是该公司现有约3100人，如果按减少产量20%计，将裁员40%，约1240人。

这1240个人也仅是中国靠鸡吃饭的人群中微乎其微的数量。

20多年来，家禽业一直是中国畜牧业中最具活力的产业之一，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为增加农民收入和繁荣农村经济做出了重要贡献。庞大的养禽大户群体成为禽业发展的基本力量，“小规模、大群体”养殖模式成为有中国特色家禽生产的真实写照。

中国的肉鸡生产主要分布在山东、吉林、辽宁、江苏。蛋鸡主要分布在河北、辽宁、河南、山东。广东主要是土鸡品种如黄鸡(生长期长，品质高)，多以活禽形式出口到香港。

而现在无论是农户还是企业都要面对可能的洗牌局面。

禽业格局会否洗牌

“如果禽流感短期没有控制住的话，已处于微利境况的许多国内禽业企业可能会关门。”金光钧说。

中国的禽蛋经营1975年开始进行改革，1985年起，全国各地的鲜蛋全部实行议购议销，市场更加活跃。“百万雄鸡下江南”形象地描绘了市场放开初期家禽贩运的生动场景。到1995年开始，中国成为了世界禽业大国。然而，数量多的同时，禽类企业及农户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经过20年发展农民养一只蛋鸡一年可得10元利润，而养一只肉鸡每两月(生长期为2月)可得1.5元左右的利润。”宫桂芬说。计算的依据是，2.5斤饲料可以产出1斤鸡蛋，依目前市场蛋鸡饲料价格约0.7元/斤，一斤鸡蛋的成本价为1.75元。还不包括人工、水电等成本。而肉鸡是2斤饲料能产出1斤鸡肉，肉鸡饲料每斤约1元钱。

如此微薄的利润，如果再经过一段疫症的袭击，许多企业关门是难免的。“尽管如此，这次禽流感却不会改变中国在世界禽业格局中的地位。”金光钧说,“因为世界格局变化起来并不容易。”

据介绍，目前中国的禽蛋产量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居全球首位，2002年产量达到2535万吨。禽肉，中国位列世界第二，2002年总产量为1250万吨，占全球禽肉产量的约15%。美国产量一直位列全球第一，占全球禽肉市场的比例为24%。

“第三位巴西占全球市场的10%，而第四位的墨西哥(禽肉)仅占全球禽肉市场的3.1%左右。短期内它们的产量是不会有多大变化的。”金说。

“亚洲禽流感，可能会导致世界禽贸易的出现新趋势，但中国的地位不太可能出现跌落。”商务部国际经贸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主任徐长文对本刊说。

他认为，如果中国能尽快控制疫情，或者比其他亚洲国家先控制住疫情，那么下半年中国的禽产品出口将会猛增，这会对上半年的损失起到有一个补偿作用。同时也促进了禽类产品出口市场的多元化，我们还可能进一步扩大在欧洲、美洲的市场份额。

外贸短痛与企业内伤

今年年初，人们普遍看好猴年的东南亚经济，尤其是预期泰国、越南的经济增长率名列前茅。而现在禽流感已导致泰国、印尼、越南、老挝等东南亚国家的数千万只左右鸡被屠宰或病死，而且疫情正在蔓延；尤其严重的是，已有多人死于禽流感。

据本刊来自泰国的报道，泰国内鸡肉的消费量被预计锐减80%左右，所有疫区的养鸡业者收入大幅下降。泰国67万个家庭、48万个养鸡农场和8.1万家蛋鸡和肉鸡农场受到直接重大损失。由于欧盟、日本、中国、缅甸等各国和地区纷纷宣布禁止进口泰国鸡肉，也使泰出口受冲击。泰国是世界第四大鸡肉出口国，在全球冷冻鸡肉市场上的占有率达12%左右，仅去年就出口鸡肉制品50万吨，价值近520亿泰铢。鸡肉制品的出口在泰国出口总值中占1.3%。

泰国农业部高官认为，各国各地区的进口禁令将使泰国的家禽产品及其相关产业受到巨大打击。正大、SAHA等泰国大型养鸡集团已宣布暂停投资计划。

尤其是日本的“禽闭关”，对世界禽类外贸影响较大。2002年度，泰国、巴西、中国是向日本出口的包括鸡肉在内的家禽类肉制品最大的三个国家。日本、欧盟是泰国鸡肉的第一和第二大进口市场。目前，日本、欧盟等许多国家已禁止自疫区进口禽类产品。泰国农业部认为，需要至少半年才能使外国进口商恢复进口泰国飞禽如鸡只和鸡肉等产品。为此，泰国今年的整体出口可能下跌0.4个百分点。

1月27日，日本开始对我国“封关”。日本每年进口中国产鸡肉约12.2万吨(2002年度)，占中国禽肉出口的很大比例。

“日本停止进口中国鸡肉，将是对中国出口的打击。三个月内，我们禽类产品就出口不了。”商务部国际经贸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主任徐长文说。

“如果，中国能在如果2月底以前控制住疫情，那么禽产品的出口经贸影响不大。”徐长文认为，因为，中国禽类产品(冻鸡、活禽、蛋类等)总出口额为4亿美元左右(2002年数字)。随事态发展可能会影响到羽毛和羽绒产品、饲料产业(如玉米、豆粕)的出口。这样影响的出口额也就是20亿美元左右。而2003年1～11月，我国的进出口贸易额为3900多亿美元。“外贸受影响也不会很大，但受影响大的恐怕还是国内企业和农民。”徐说。

在本刊的采访中，有企业表示：希望政府能在3个月内控制疫情；建立准备金及企业补偿制度，以此弥补企业和农民的损失；取消禽类加工、养殖企业的各项收费；及早兑现2003年及2004年1月的出口退税款；设立专项信贷，给予重点龙头企业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