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大卫尼
在过去10多年中,美国同阿拉伯世界关系的两大“痼疾”便是伊拉克和巴勒斯坦问题。伊拉克政权更替几近完成,华盛顿决策中心的注意力也随之逐渐转移到巴以冲突上来。
对于和平,巴以没有准备好
乔治·布什入主白宫之时,未曾想再次被卷入巴以冲突的泥潭当中——比尔·克林顿当政的最后日子里,试图使各方达成一个广泛的和平协议。克林顿的失败,使得美国的信誉受到严重的损害,巴以也重新陷入暴力冲突的漩涡中。
布什政府一度把中东和平看作是无法实现的目标:双方都未做好准备,阿拉法特又不值得信任。布什才不愿意把个人的威信都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2000年10月的戴维营会谈,原本能使巴勒斯坦人重获西岸地区94%至96%土地的控制权,其中包括耶路撒冷城一半的土地和1967年前属于以色列的1%至3%的西岸领土。
但结果却是以色列前内阁总理巴拉克和他的助手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戴维营。在以色列人的眼中,阿拉法特错失了历史性的机遇。以色列首席谈判代表唐·梅里多后来说:“阿拉法特打心底里不能接受犹太国家的存在。”
美国人普遍把和谈的失败归咎于巴勒斯坦人。2001年8月,克林顿中东问题协调官丹尼斯·罗斯说:“无论是在戴维营会谈期间,还是在此之后的6个月中,阿拉法特都没有显示出正式建国的能力。那就需要对其个人重新定位,摘去他的神秘光环。”
抑或,阿拉法特并非无心达成和平协议。那么,和谈的失败,就是因为双方都没有为和平做好准备。
以色列谈判代表基蒂·格林斯汀认为,巴勒斯坦领导层是被其国内政治、经济权力之争所累,以致没有精力开展有效的和平谈判。
另一位以色列谈判代表约斯·贝林则说,巴以双方都没有让其民众准备好接受最后的和平,做出“痛苦”的让步,而是“双方都在构建自己的梦想”——以色列人的梦想是,永远保留他们的首都;巴勒斯坦人则想着,能使1948名难民都能回到以色列境内的家园。
华盛顿保守派认为,克林顿在和平协议上的失败是必然的和可预见的。因为巴勒斯坦,尤其是阿拉法特并不打算签订一份广泛的协议。保守派认定阿拉法特更“中意”恐怖袭击,而非宽宏大度接受和平。
在9·11后,阿拉法特越发受到来自华盛顿的敌意。
但是,9·11也使一切发生了变化。为了美国自身的安全,拔除阿拉伯的敌视源头成为美国急于进行的工作。
就是要把阿拉法特架空
萨达姆政权的倒台,正是美国强权的集中展示,这恐怕也能使中东和平重现希望。当戴维营和谈破裂之后,巴以仇恨不断滋长,而他们各自的梦想也随之逐渐趋于破灭。
大多数以色列鹰派已经接受了这么一个观点,也就是只有在两国共存的情况下,以色列人才能过上和平生活。
曾经支持以色列定居点扩张的以方谈判代表梅里多说:“80%的以色列人已经承认,巴以冲突最终会在两国共存的方案下结束。边界问题将是双方需要着手讨论的,我们现在多少对此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也是以色列人观念上的最大转变。”
同时,在倒萨过程中,美国也显示了反恐的坚定决心。巴勒斯坦人已经认识到完全消灭以色列是绝对不可能的。著名的巴勒斯坦民意调查分析家卡利尔·西卡齐相信,“最终能产生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和平协议”。
因此,尽管戴维营和谈以失败告终,戴维营协商的条约轮廓却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对布什政府而言,和平机会存在着,和平的需求也同样存在着。那么,和平的障碍是什么呢?
美国人认为,障碍有三:巴勒斯坦人、以色列人以及外部环境。
阿拉法特就被视为障碍之一。
巴勒斯坦当局在参与谈判之前,需要对其自身进行改革。在去年的6月份,布什总统发表演说时表示,阿拉法特不再被美国政府当作可靠的盟友。布什认为巴勒斯坦在和平进程推动之前,必须进行民主改革。美国观察家时常把伊拉克北部库尔德自治区同巴勒斯坦作比较,认为前者具备的选举制度、舆论自由和无恐怖环境、正是巴方没有的。
此外,《福布斯》最近公布的世界领导人财富排行榜,阿拉法特以3亿美元的身家位居第6,这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对阿拉法特腐败和挪用国际援助的指控。美国人认为,改革巴勒斯坦当局,就是要把阿拉法特赶下台。
以色列方面,犹太人定居点在巴勒斯坦领土上的不断扩张,是和平进程的另一大障碍。但出于对以方更为“照顾”的立场,美国要求巴方先停止恐怖攻击行为,然后才能把定居点问题提上桌面。
最后还有来自外部的障碍。一些中东国家似乎在“积极努力”地阻碍和平进程。其中主要的阻力来自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伊拉克已不再是问题,伊朗相对于巴以冲突关联较少,与以色列也没有直接的安全冲突。因此,美国把叙利亚视为中东和平的主要外部障碍。
叙利亚自以色列建国以来,就宣布与以保持交战状态。以色列继续着对于1967年夺取的戈兰高地的占领,而叙利亚继续允许反以的黎巴嫩人从其领土上发起对以色列国防军的袭击。
倒萨之后的巴以和平曙光
在伊拉克战争进行的背后,巴以双方似乎显露出一些和解的迹象,于是,布什政府便把这些迹象与美国实力展现和对伊单方面动武联系起来。
首先,对巴勒斯坦当局进行改革、把阿拉法特赶下台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当布什总统坚持改革作为和平谈判的先提条件时,巴勒斯坦人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顽固的拒绝。但当他们明白美国对萨达姆要动真格时,巴勒斯坦自治委员会的改革开始有了动作。
因此,2月份穆哈姆德·阿巴斯被指认为巴勒斯坦新总理,并被授权组建内阁。根据透露出来的内阁组建材料显示,阿拉法特的权力届时将被大大削弱。
其次,萨达姆垮台之后,以色列总理沙龙方面也发出了退让的信号,这同样是令人鼓舞的消息。沙龙在接受以色列《国土报》专访时说的话,让很多人都感到惊讶。一向硬派作风的沙龙表示,将驱散西岸地区的以色列非法定居者,以此作为与巴勒斯坦和解的交换条件。
“我知道我们必须从这些地方撤出,我不认为我们要统治其它民族,控制他们的生活。我不认为我们有这个力量。”沙龙说。
2002年3月,在沙特阿拉伯的牵头下,阿拉伯国家首次提出与以色列邦交正常化的提议。虽然此提议与最终的和平协议还有很长的距离,但不能否认此提议具有的历史意义。
这次提议显示了非激进的阿拉伯国家寻求和平的努力。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近日对叙利亚提出指责和警告,正是提醒叙利亚人,不得破坏美国在中东和平进程中的努力。
这样,随着和平进程中三大障碍逐渐消除,布什政府拥有了自第一次海湾战争以来最好的和平机会。
美国能利用好这次机会吗?
布什政府的“倒萨”行动,得到了美国国内的两大支持:一是新保守党派提倡实行强硬外交政策,以期在中东地区建立“民主”政权;二是右翼基督教徒强烈同情犹太教,而相对更加反感穆斯林原教旨主义。
但涉及到巴以问题时,以上的联合支持就不可能再出现了。
对于美国新保守派人士,巴勒斯坦的和平是实现重整中东格局目标的一个重要因素。此外,在巴勒斯坦自治区建立有效、长期的民主,能加强约旦、伊朗和海湾国家的长期民主趋势,也能对沙特、埃及和叙利亚形成更大的压力。
虽然美国的新保守派中大多数人是犹太人,他们看起来已准备让以色列政府参与和平谈判。新保守派运动的领导人、美国国防部副部长保尔·沃尔夫维兹去年秋天在支持以色列的集会中表示,巴以人民在不断的冲突中受罪,全世界都已经准备好接受巴勒斯坦国。但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嘘声。
2003年1月,沃尔夫维兹在接受《华盛顿邮报》的采访时表示,在伊拉克战后的环境中,美国向巴方施压推动和平进程的风险,将大大增加。他认为,更实际的措施是,从解决以色列定居点问题入手。
可是,布什的政治联盟,不可能一致同意采取逼迫以政府让步的政策。更具体地说,右翼基督教更倾向于分割耶路撒冷的解决方案。
老布什正因为疏离了同右翼基督派的关系,才在1992年的大选中争取连任失败,虽然他也赢得了第一次海湾战争的胜利。小布什肯定不愿重蹈其老父的覆辙,毕竟距离2004年大选只有18个月了。
和平路线依然漫长
对于巴以和平进程,一些因素正往好的方向发展。推翻萨达姆,中东和平的外部环境得到了改善。巴政权的改革正在进行当中,虽然他们还需要进一步的努力。就连沙龙也在“抛橄榄枝”,即使他的话还需要实际的检验。
作为布什最忠实盟友的英国首相布莱尔,也急切希望解决中东问题。
与之相对应的是让以色列做出让步的政治难度。这种困难来自美国有影响力的犹太人和右翼基督派。他们都十分反感向以色列施压的做法。此外,能否让阿拉法特和沙龙签订和平协议还存有疑问,因为双方面对的是军事和政治的双重危险。任何一方,如果感觉自己要做出过多的让步,都可能使和谈搁浅。
幸运的是,目前解决方案的轮廓已经形成,该方案同2000年戴维营几乎达成的议案相似。巴勒斯坦人需要在西岸和加沙地区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家,他们要求得到耶路撒冷的一部分,他们还需要大量的经济援助。
以色列要求的是国家安全以及被相关国家所承认。他们不会允许大量的巴勒斯坦难民回到以色列的领地。
当巴勒斯坦新政府建立起来的时候,美国将公布这个分三阶段的和平路线图。第一阶段,将促使双方做出互惠举动——立即停止巴武装分子的恐怖袭击活动,以及以色列犹太定居点在西岸的扩张。在第一阶段措施顺利实行的基础上,第二阶段将允许巴勒斯坦建立临时政权。计划在2005年投入实施的第三阶段,将正式建立巴勒斯坦国。
为实施此和平路线图,布什政府将不得不对以色列人捎带些强硬态度,他还得保证叙利亚规规矩矩,以及解决巴难民返回、承诺相当的援助资金和派遣维和部队等棘手问题。
布什政府可能已经为中东和平制造了良好的环境,但要真正实现和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美国中东路线图
美国表示,一旦巴勒斯坦议会批准巴勒斯坦新内阁名单,美国将公布推动中东和平的路线图。
去年10月,美国总统布什提出“路线图”计划,并要求巴以双方做出答复。以色列要求对“路线图”做出100多项修改,但遭到拒绝,因此原定于2002年12月公布的“路线图”计划一再搁浅。
“路线图”计划要求巴勒斯坦进行重大改革,在安全问题上与以色列合作;要求以军撤出2000年冲突爆发以来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停建犹太人定居点并拆除非法定居点;2003年底建立临时巴勒斯坦国,2005年完成最终地位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