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鹏
一旦大国之间存在无法妥协的矛盾,无论是安南还是联合国安理会都会变成一个形式和象征
安南再次受到挑战。在即将到来的伊拉克战后重建工作中,美国极力想把联合国排除在主力之外。
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维茨4月6日在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访谈节目中表示,美国不会邀请联合国像在科索沃那样负责监督和管理伊拉克临时政府。他说,以美国为首的联盟将会管理伊拉克,直到伊拉克新政府成立并能控制局势。
除了美国之外,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希望联合国在伊拉克战后重建工作中占主导地位,但在这个问题上,主动权依然在美国手中。
对于联合国在战后伊拉克所扮演的角色,美国国务卿鲍威尔说:“那里有足够的工作让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角色。”他表示,联合国可以提供人道援助,增加过渡政权的合法性,但他拒绝给予联合国更多的重建任务。
联合国被征服了?
“对于联合国和国际社会来说,这是悲哀的一天。”3月20日,当布什抛开联合国发动了伊拉克战争时,安南一脸无奈。这是安南第二次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伊拉克问题了,上一次是因为萨达姆将联合国核查人员驱逐出伊拉克。
圣·马修福音中有这样一句话:上帝保佑和平使者,因为他们应该被称之为上帝的孩子!这句话被刻在一个走在钢丝上的木雕小熊上,在2003年2月8日的安理会午宴上,由俄罗斯外长伊万诺夫送给了联合国秘书长安南。
正如这个走在钢丝上的木雕小熊所象征的那样,无论是联合国安理会还是安南本人,在谋求和平的过程中都步履维艰。
尽管联合国伊拉克首席武器核查官员布利克斯和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巴拉迪的三份核查报告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伊拉克拥有违禁武器,并且报告显示出了伊拉克在核查态度上的改进,但是这并未阻止美军发动伊拉克战争。
前联合国秘书长布特罗斯·加利在其回忆录《不屈不挠》中故意将“不屈不挠”的前两个字母大写,英文就成了“UNvanquished”。由于UN是联合国的英文字母缩写,这样,加利创造的新词也可被解读为“联合国被征服了”。对于前任的这种感慨,恐怕今天的安南会有着更为深切的体会。
自1996年成为联合国秘书长以来,安南就一直力图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避免伊拉克危机的激化。当1998年联合国在伊拉克的核查遭受阻碍的时候,美国准备对伊大打出手,但是安南还是决定亲赴巴格达做最后的说服工作。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在电话中对安南说:“这件事你是绝对办不成的,绝不可能。”
安南并未理会奥尔布赖特的怒吼,从法国总理希拉克那里租借了一架飞机奔赴巴格达进行协调。他与萨达姆一起抽雪茄,共同讨论伊拉克的未来。通过与萨达姆的直接交流,安南终于以诚意说服了萨达姆,使联合国的核查人员得以继续工作。一只雪茄的清烟最终代替了炸弹的硝烟。因此,当安南返回法国的时候,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在国际舞台优雅地“跳舞”
“从远处来看,灰白色的头发与胡须使得安南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环。”极富散文情调的《纽约客》杂志这样描写安南的脸庞。然而,近距离看过安南的人都会同意,实际上那是一张最为普通不过的脸。在任何时候,它都不会让你感觉到它隐藏了什么,当然你也不会从中看出什么。对于联合国秘书长来说,拥有这样一张脸庞恐怕最为合适不过。因为在这个充满矛盾的国际舞台上,听取别人而隐藏自己的意见是联合国秘书长这个职位必备的素质。
按照西方的标准,安南五英尺九英寸的身高并不够魁梧,但是它的匀称却使得安南显得协调和稳重。
此外,它也使安南具备了闲暇之余在舞池中一展身手的条件。
在安南的现任妻子娜内·瓦伦贝里一位苗条而漂亮的瑞典女子眼中,安南无论是在国际舞台上,还是在舞池里,其“舞步”都极为优雅。
作为曾在二战中拯救过数千名犹太人的瑞典外交官拉奥尔·瓦伦贝里的侄女,娜内·瓦伦贝里与曾经负责联合国人道主义救援的安南的结合,在其他人看来似乎是那样的意味深长。
与其他不平凡的人一样,安南更愿意把自己看作是个普通人。“我希望能够过一种安逸的生活,能够在乡间自由地漫步。”身为非洲加纳沿海地区名门望族的后代,安南能够在加纳历史最为悠久的教会中学开始正规教育,并在美欧继续进行深造。而这种自幼开始的跨文化环境对于安南日后在联合国的工作来说不无裨益。
当然,作为联合国第一个黑人秘书长,安南始终愿意将现在外交官的生涯与他早期在非洲的生活联系起来:“我的根在非洲大地,在儿童时期我所学到的东西对于我的一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在安南看来,容忍与倾听——这两个词曾经是非洲文化传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今日非洲大陆以及国际社会最为匮乏的,因而也是最为需要的。
两难的安南
“有时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下一个危机来自于哪里,它将在哪里爆发。”安南在接受《纽约客》杂志的采访时这样表述自己的心情。
尼克松曾经说过:“在政治上,老成的人与少不更事者的区别在于:少不更事者想爬上高位是为了当个大人物;而老成的人则是为了做一番事业而登上高位。”科菲·安南无疑是这种“老成的人”的典范。在联合国任职的40余年中,安南先后任职于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难民署、联合国驻开罗紧急部队、联合国人事及财政部门,他还担任过总管全球范围的维持和平行动的副秘书长。为此,安南常常置身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安南的一位助手至今还记得,在马其顿的深夜中,他与安南坐在一个阳台上,附近就传来美军飞机空袭科索沃的声音,而身穿印有“联合国”字样防弹茄克衫的安南镇定地用手机与一些国家的领导人交谈了两个多小时。
当然,正如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历史学教授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所指出的,对于国家与机构的运行而言,道德之长弥补不了技术之短。而自北约绕开联合国的授权轰炸南联盟,到今天的伊拉克战争,安南与联合国的种种遭遇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这一点。
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几天之后,联合国安理会同意对伊拉克恢复实行“石油换食品”计划。在战争可能会导致大量伤亡并造成人道主义灾难的情况下,这是有关的国际组织必然采取的行动。然而,重新启动“石油换食品”计划的决定只是再次凸显了联合国的困境。因为,在目前形势下,人道主义援助已经成为了联合国惟一能做的事情。
对于曾经面临和处理过索马里、卢旺达等多次人道主义危机的安南来说,伊拉克的人道主义救援并不是什么棘手问题。但是,联合国毕竟不是红十字会,不是人道主义援助机构,其责任和使命应该远远超过这一范畴。安南面临的挑战是如何使联合国不再成为大国随时可以抛弃的组织,而真正成为国际社会的一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