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外来者

2003-05-30 10:48
中国新闻周刊 2003年39期
关键词:赫德莫里弗里德曼

对于欧洲人来说,19世纪是一个探险的世纪,他们致力于到达世界上每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希望在贬斥或是欣赏另一种文化时强化自我认同。莫里循是其中重要的一员,他来到了中国,看到这里的一切变化,并记录下来

一位记者如何在浩大的政治舞台中扮演关键角色?关于这样的例证,我们已经看到了很多。最近的一例是托马斯·弗里德曼先生,2002年2月,他将他在《纽约时报》的专栏,变成了传递沙特王子中东和谈的建议书。你大约可以猜想弗里德曼在中东各处受到的礼遇,各国政要们都急于让自己的观点被弗里德曼先生引用,他们都清楚这份新闻纸意味着怎样的影响力。

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是一个世纪前的弗里德曼吗?作为英国《泰晤士报》驻北京的记者,这个澳大利亚人在19世纪末与20世纪初的北京所具有的影响力,可能只有传奇的海关总税务司的缔造者——罗伯特·赫德堪于媲美。后者自1863年以来,就控制着大清帝国的海关,雇佣超过55 00名员工,掌握着这个日趋衰落的帝国1/3的收入。

1897年,莫里循在北京结识赫德时,他才35岁,是个大胆、不安分的年轻人。他在太平洋的一艘贩卖黑奴的船上当过水手;他曾赤手空拳、孤身一人从澳大利亚北部步行到南部,率领一支考察队,深入未开化的新几内亚进行考察……

在莫里循后来的回忆中,在北京度过的第一个夏天令他不寒而栗。一切从零开始,都在摸索之中。而时年62岁的赫德爵士的“无限工作能力、远大的抱负和强烈的权力欲”,令他印象深刻,羡慕不已。

感谢莫理循的习惯,16岁起,他就几乎不间断地写日记。自1897年开始的日记,则成为了解剧烈变动的19世纪末与20世纪初的中国的最引人入胜的史料之一。

你想知道,一个局外人眼中的慈禧太后、李鸿章、袁世凯和孙中山是何种形象吗?义和团运动与辛亥革命是否有另外一種描述方法?云集在北京的各国外交官们如何荒谬地影响着中国的政局?在18世纪仍被伏尔泰描绘为世界中心的中国,到了19世纪末已沦为列强争夺的对象。一个伟大民族的衰落与试图再次振奋的过程总令人心动。

从1897年~1917年,莫里循不仅是英帝国最重要的舆论中心《泰晤士报》的记者,更是他那一代人中最杰出的中国问题权威。他的新闻报道常常比外交行动更有力,他的建议与备忘录富有成效地左右着欧洲各政府对中国的政策。在1921年逝世前,他甚至不无遗憾地回忆说,如果他对孙中山更有好感,表现出某种支持,那么中国的命运就有可能改变。

他像一个学者那样博学,他阅读一切有关远东的著作,他是个身体力行者,他游历了除西藏外所有中国的省份;他还拥有一个外交家式的谈吐,他从容地在中国要员与西方政客间周旋。更重要的是,他对他后半生生活与报道的国家,怀有一个外来者不可能拥有的情感,即使在中国陷入军阀混战时,他仍致信《曼彻斯特卫报》说,“我为中国政府工作,必须竭尽全力提供帮助,因此不能在英国报纸上攻击它。”

但这绝非意味着他的“中国都好”的判断是对的。事实上,他常常判断错误,他在1912年离开《泰晤士报》,成为袁世凯的政治顾问。这一决定令他后半生的名誉受损。他一直坚信是袁世凯,而非孙中山才是中国的希望所在,并对前者刺杀宋教仁、复辟帝制的行动,一笔带过。

澳大利亚作家西里尔·珀尔通过莫里循日记、大量的回忆录,及他写的新闻报道,写了这本传记。冗长与缺乏主次的细致,使这本传记的可读性大打折扣。

但莫里循无论如何都是个闲话记录高手,他对当时的风云人物轶闻的记录,趣味盎然,比如他说孙中山是一位糊涂的理想主义者。

这本传记完全可以跳跃式地阅读,只寻找你感兴趣的日记记录。

像赫德一样,莫里循尽管在中国获得了巨大的荣誉与权势,却始终无法排解他的孤独感与归属感,在日记中他不断重复这样的字句,“在这被上帝遗弃的城市中,我感到十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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