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淑
说是要洁身自爱的。
就那回,就怪那扣子坏了事,鬼鬼祟祟地解开了她,掉出黑沉沉里头压不住的炎腾腾大红里子,居心不良,坏了她的贞操,早早破了戒。而那人的面孔是怎么也记不起的了,就那似野兽撕扯猎物尸骨时口水混杂喘息的声音,每每在夜里鬼影般跟着她,亦步亦趋地,紧贴着身子,逃也逃不掉。
"是个禽兽。"她装腔作势地对外嚷嚷,颇不屑地,藏自己在里头滴血!
从此,她的衣箱里没了有扣子的衣服。人问,她总回答:麻烦!
对座刚来的男人很安静。每日像是跟键盘赌气般拚了命地哒哒哒哒,再无其他,她看不见他的脸。男人,习惯穿有一整排扣子的衣服。长长的一排,从头到底,很整齐地排着队,像大阅兵似的立正站成一直线,八个钟头不稍息。她每每看着觉得心惊,有点害喜似的想吐,胃口不耐烦地闷着一个孩子。
有人盯着她瞧。
她穿了那件低胸背心后,就一直不自在。办公室里只剩对座那个哒哒哒男人,没事儿似的埋了脸进电脑里,没了脖子。
是谁?偷偷摸摸地惹人心慌!
扣子?!
她斜了斜眼,向旁边挪挪身子。像玩捉迷藏游戏的老手,它一眼就看透她的把戏,颇为不耐地侧出半个眼球用余光瞄她,"是我。"她这才确定了。
那一排扣子失了魂似的死盯着她,从外到里地把她盯成玻璃,一点缝隙也不给。她不自在地把衣服拉了拉高,加了件外衣,扣子还是很无礼地盯着她,贪婪地瞧着,一点也不避讳。
它想干什么?
今天,她只穿了件炎腾腾的大红里子,红色、薄薄的像纸一样的里子,裹得她一整天心神荡漾,直想做,潘金莲。扣子眯着眼,她看见它眼里的叹息,她的鼻头冒起汗来,脸潮红,胸口发烫,连底部都烧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光天化日的,自己居然对着一排扣子,自慰。一阵昏眩,她强烈感觉偷腥似的高潮,猛烈朝她袭来,承受不住,她不自觉地呻吟了两声,随即惊醒!"我在干什么!"对座的哒哒哒,没停,她安了心,把潘金莲再塞回骨子里,小心地藏好,别给人看见了!理了理发,弯腰拿出镜子,佯装从容地将鼻头的细汗一点一点沾去,突地想笑,她想她总应该是厌恶自己像潘金莲一样地索求无度,但骨子里却不由巴望着再一次的魂---魄---全---飞;她还是笑了起来,压不住地,一声大过一声,很淫荡地!那男人,终究停下哒哒哒,受了点惊似的偷偷瞄了瞄她!她笑得更张狂!
不知是忘了,还是就没想留意,反正男人的脸还是糊了,记不全了。那会儿,才演完前戏,欲望就泄了气,逃了;躺到男人的床上,她只好又变回道具,本份地尽着义务摇摆两下吆喝两声,男人就给唬了过去,自以为又征服了一个女人。男人,一个样地要面子。
男人衣上的钮扣全是纸糊的装饰,像贴纸一样,一扯即开,囫囵地扯掉她对男人最后一点的想像。照例应该要掉点泪哀悼,可天空阴阴的,雨落不下来,也没人要看。
说是要洁身自爱,又让扣子坏了事。她拿起线一针一针地,缝着她的贞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