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超
“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出门在外像个木头人,回到家来就像个蔫茄子——你才五十出头啊,而且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男人呢,你怎么连我这个女人都不如了?”满面红光的徐东霞忍不住这样冲她丈夫说。而丈夫就像没听见似的。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从外面吃酒回来,她都会这样冲他发顿脾气。
可是在外面,她却是极力维护他的面子的,别人要跟他喝酒,见他既不喝酒,也不说话,她立刻就会端起酒杯绽开笑脸来迎战:“你要跟他喝你就先跟我喝了再说,如果你连他的老婆都喝不赢,你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喝?”往往她这样一说,酒桌上的气氛立刻就火爆起来了。她也兵来将挡,水来士掩,一杯杯地把酒喝下去,直喝得精神焕发光彩夺目,让人拍手叫好。她也就把别人的视线转移了,把丈夫的面子保住了,但她却喝得满脸通红,心里难受。
见他窝在沙发里,仍然像往常一样死不死活不活地不接腔,她就一下子把嗓门提高了:“你倒是说话呀!仅仅是没指望当个一把手了,你就像被别人抽了脊梁骨掏了魂似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只管往开处想,照样还是挺起胸来做人,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可,你怎么还是这个熊样呢?”她发现,她只要一这样说,他的脸上就会闪出一种被针扎过的表情。这次又是这样。但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没有更激烈的反应。唉,真是哀莫大于心死啊。她不由得在心里叹道。
虽然没指望当一把手了,但他仍然是二把手,仍然有很多的饭局等他去泡。人家却更乐意请他的妻子徐东霞一起去。徐东霞已经在那种场合成了一个风头人物、活跃分子,成了一个很受欢迎很受宠的热情而风骚的宝贝儿。很多人都乐于跟她嘻嘻哈哈,很多人都乐于跟她打情骂俏,很多人都乐于跟她眉来眼去,她为此更是得意非凡也自命不凡,同时也更是觉得她的丈夫窝囊、熊包、没意思。
这次从外面吃了酒回来,她又说他:“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成名堂了,一天到晚,都像个死了没埋的僵尸,让我跟你坐在一起都感到丢人!”“连在床上做那事也是有气无力的,也像谁把你身上的筋抽走了似的,简直连一点男人的味道都没有!”他听了这话,也就在嘴里咕隆一声:“既然如此,那么你看到哪个有男人味,你就跟哪个过去吧。”她一听这话可就不依他了:“什么?你居然敢跟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还是五年前十年前的你呀!你以为我还是五年前十年前的我呀?笑话!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人了!”反而把他说得跟她斗起气来了:“好,好,好,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各过各的算了。”两个人竟然真的闹得把离婚手续办了。
只是没过多久,徐东霞又跟丈夫复了婚。她发现她一离开他,就像一条鱼儿被抛到了干坡上,没蹦挞两下神就没了,更不要说还有什么地方让她出风头了。而他呢,哪怕他像个僵尸,那种场合也有他的位置,也有人天天请他吃香的喝辣的——他吃不吃、喝不喝那是他的事。她意识到她只有跟他在一起,他享受的那一切才有她的分儿,她才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风风光光的——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果然,她跟他一复了婚,她的那种风光快活的生活又回来了。而他仍然像个木头人,像个僵尸。但她再不说他一句难听的话,相反,她反而比以前待他更好了,而且特别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哪怕他就是真的变成一具活着只能喘口气的僵尸了,我也要让他好好地活下去,管他的,只要他能喘口气,就有我的好日子过!”她在心里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