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瑜
《语文课程标准》指出:“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但要真正理解这一特点并不容易。
工具性的错位
20世纪40年代,叶圣陶先生提出语文是一種工具,后来又将“语文”定义为“语就是口头语言,文就是书面语言”。既然语文就是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可见语文就具有工具性,而以教会学生使用这种工具为目的的语文课程具有工具性,亦是毋庸置疑的。
随后由于历史原因,对语文课程的定性又经历了许多变化。重新将语文课程定性为工具性课程,始于20世纪60年代,针对当时将语文课当做文学课或政治课两种倾向,再次将语文课程定性为工具性课程,其意在强调要抓语文基础知识、基本技能训练,是有积极意义的。
但由于对语文工具性的认识模糊,语文课程在训练学生掌握这个工具时出现了偏差。在实际操作中,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尤其是应试教育的影响,语文课程越来越向着实证性和功利性方向发展,几乎成了脱离主观世界的“纯客观”、“纯理性”的课程。这种现象表现在语文教学中不只是强化、深化语音、文字、词汇、语法等与语言物质外壳相关的理性内容,甚至将一些意识形态方面的非理性的内容如阅读理解、写作等理性化。这样做,表面上看语文课程教学似乎有了一个客观而公正的标准,但其中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那就是在语文课程中,情感、精神、信仰、美感等将不复存在,几乎使人沦为工具的奴隶。这种工具性其实是一种制约人的思想的强权的体现。这不仅是对语文课程人文性的否定,也是对其工具性的歪曲,是语文课程工具性的错位。这也正是语文课程工具性遭到前所未有的非难的原因之一。
为工具性正名
语文课程的工具性,是指通过语文课程的学习,使学生熟练地运用语言工具,并能顺利地参与交际活动。帮助学生熟练地掌握和准确地运用这个工具是语文课程贲无旁贷的任务。但是需要把握好一个“尺度”,这个“尺度”就是:训练目的必须明确,语文课程是训练学生学会正确使用语言工具,而不是将学生训练成语文工具,更不是将学生训练成应试的工具;训练内容应该是高质量的,训练学生掌握这个工具的知识必须是高质量的,能够体现人类文明的精华的知识;训练的手段应该是人性化的,以尊重学生的个性、尊严为前提,而不是以泯灭学生的个性、损害学生的尊严、妨碍学生自由发展为代价。
人文性的失落
语文课程人文性的失落除了与应试教育、工具性错位等因素有关外,还与我们对语文课程在意识形态领域内的作用及人文性的内涵认识模糊有很大关系。
一方面,长期以来,语文课程在意识形态领域担负了太沉重的、也不该担负的责任,正如叶圣陶先生所说,“把精神训练的一切责任都担在自己的肩膀上”,反而使我们忽视了语文课程最基本的任务——作为人文学科,对学生进行人文素养的培养;作为语言学科,对学生进行语言素质教育;作为文学学科,对学生进行文学、文化熏陶。
另一方面,又对西方及我国悠久历史文明中所孕育的人文精神缺乏深刻的认识,把那种“为坚持某种价值原则或人生准则而重义轻利甚至舍生取义等超越物质需要与个人生命的精神品质”等同于人文精神,由此引起或是选文标准有失偏颇,或将前人的文章随意增删,或任意附会作者的创作意图……这样做,既亵渎了作者,叉贻误了学生,更无助于提高学生的人文素养,同时也使语文课程在对学生进行意识形态方面的教育时,一直处于一种不切实际,而且摇摆不定的状况中。
重新认识人文性
所谓人文,一是源自西方文化的“人文”,其内涵为对人类生存意义和价值的关怀,是以人为关怀对象,以人为中心的思想,比较突出人的个性、尊严、自由、平等、人自身价值的实现等,即珍视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二是源自中国文化的“人文”,其内涵为“人类世界区别干自然世界的法则与秩序”,以伦理、道德为轴心,主要包括人的信念、理想、人格、义务等。
语文课程的^文性可理解为语文课程具有人文属性。作为语文课程所传授的对象,汉语言的“人文性表现尤为突出,它体现一种人文精神,即不把语言仅仅看做一个客观、静止、孤立、冷峻、在形式上自足的对象,而把语言看做一个人参与其中的、与人文环境互为观照的、动态的、内容上自足的表达与音释过程”。语文课程的人文性一方面表现在其传授的知识上,另一方面表现在课程目的和传授知识的方法上。
从《语文课程标准》及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的内容分析,语文课程的人文内涵综合了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中的人文思想的内容,既突出了对生命的尊重,对人生价值的思考,对理想、信念的追求,对自然的热爱……如人教社新出版的话文》七年级上册共六个单元,按“人与自我、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三大扳块组织单元;也反映了尊重人的个性、尊严、自由、平等等内容。如语文课程标准》第三部分“实施建议”的教学建议”(一)中说:“语文教学应在师生平等对话的过程中进行。”“教学建议”(二)中强调,饲读是学生的个性化行为”。而在评价建议”中指出,“在评价时要尊重学生的个体差异,促进每个学生的健康发展”。
工具性与人文性和谐共舞
语文课程的工具性与人文性既不是互相排斥的,也不是各自独立地处于“并重”的地位的,而是有机的统一体。作为工具性课程,要绕开语言反映的人文性的思想内容是不可能的,也是危险的。这可能会造成学生有知识,无文化;懂科学,无思想。
但工具性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的,人文性是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上的,它们能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吗?答案是肯定的。
语文课程的工具性追求惟一正确性,但不是以强权的方式迫使学生对一种结果的绝对盲从,更不能培养学生对“权威”结论顶礼膜拜的奴性;追求共性只应该体现在对人类语言共同规则的遵守上,涉及人的情感、精神、信仰、美感等人文领域则绝不能追求“惟一正确性”和“共同标准性”,否则将会钳制人的思想,贻害无穷。真正地、理性地让学生掌握这个工具,一方面是在掌握这个工具的同时获得一种科学的精神,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一种敢于怀疑、敢于探索的精神,这些精神本身就具有很强的人文色彩。
另一方面,汉语言是一个动态的符号系统,语言知识的传授必定离不开语言所生成的历史的、社会的背景,要对语言进行正确的解读,光靠“语、修、逻、文”是不行的。
语文的人文性也不是如有人所说的那样撇开语言的规则,一味地强调让学生去“悟”,过分强调“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使语文几近于玄学。这种完全脱离理性思考的感性认识是不可靠的,也不利于学生掌握和正确地使用语文这个工具。
只有语文课程的工具性与人文性统一了,学生学到的语文才是全面的、丰富的,而不是偏颇的、呆板的;才是灵活的、动态的,而不是强制的、机械的;才是自主的、富有创造性的,而不是被动的、应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