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霖
有这样坚韧的人是真的。美国人安东尼1988年因为一起自己根本没有参与的杀人案被判无期徒刑。走进监狱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向外界写信求助,希望寻找到能够替自己洗雪冤屈的人。这一写就是10多年。10多年来,安东尼写的信足有6万封。
有这样仅收到一封信就为之赴汤蹈火的人也是真的。一名叫雷斯的私人侦探在1999年1月收到安东尼的求救信后,安东尼真诚的话语感动了他,于是开始为他的平反而奔走调查。
在安东尼所发出的6万封信中,他只收到一封回信,那就是雷斯给他的。
今年5月13日,安东尼被无罪释放。
这个真实的故事对许多人来说,恍若遥远的梦境。安东尼那份持久的耐心,雷斯在6万个人当中惟一的那份信任和付出,构成了这场惊涛骇浪的戏剧,但很多人可能抛却激情无心参与体验这样波澜起伏的经历。他们也钟爱欣赏大悲大喜的史诗,但他们是在豪华的居室里远距离地观看留在银幕上的历史,他们的身体本能地拒绝真实的生活。
20世纪50年代,美国电视第一次转播月蚀情景,有位学者撰文说:历史上某一个重大的转折点降临,人们原本只须探首窗外,看到真实的东西,然而他们不做此打算,情愿枯坐厅内凝注着荧光屏上闪动着的影像。
半个世纪过去,我们的生活空间更已被种种大大小小荧光屏操控。许多时候,我们看了电视报道,恍然惊觉中午楼下那阵巨响原来是有人坠楼;那位贫病交加的老妇仅隔两个单元,上娱乐节目的那年轻女孩是邻居的幼女,难怪那么眼熟。
我们逐渐习惯由别人代为搜索、传送讯息,不愿意拿起听筒倾听亲切声音,拒绝睁大眼睛去观察我们生活的空间,甚至害怕去触摸去感觉。我们渐渐害怕一种叫做“真实”的东西。
走在真实世界那种心魂悸动的感觉,e世代极难认同。人与大地,人与历史时空那种契合无间的交融,越来越变得遥不可及。在西安街头即使漫无目的地踯躅,想象着那是李白醉酒后踉跄走过的月光小径,或是杜甫落魄时彷徨过的长安古道,或是千古风流人物歌过唱过笑过哭过的土地,随兴走来都能感觉无数响雷在心中炸开。抬望盛唐以来不曾改变的月亮,迎着秦汉之后未止歇的西风,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沧桑激荡着不眠长夜。
今天科技创造的画面越来越逼真,呈现的立体音响也叫人耳难分难舍,我们日益沉溺于人造的空间,与真实人生世界的距离日益扩大。某生初执教鞭,为教导小学生认识“风筝”一词,耗费两周应用电脑软件设计了一组三维风筝画面。他喜滋滋地展示时,有人忍不住泼了他一头冷水:为什么不干脆带个真实风筝进课室?为什么不带孩子走出课室,一起让风筝随风飘扬?制成风筝的纸,握在手里的线,来自大自然的风,组合成种种引人深思的话题,远胜于一幅幅电脑构成的画面。
有人说,数码化中成长的一代,对生命的尊重,对社会的责任,不过属于键盘与按钮般的游戏,稍不顺心,便任意取消,重新启动。
这,是真的吗?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