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讨个说法的诉讼
1996年3月21日是一个对英国以至于对几乎整个欧洲都如噩梦般的日子。这一天,长期以来一直令人们惴惴不安的危险终于成为现实——英国政府公开承认,根据英国一个医学研究小组最新研究报告显示,已经在英国发生了15万例的牛海绵状脑病(俗称疯牛病)有可能传染给人类(在人类身上这种病学名叫“克雅氏症”)。而在这之前,英国官方一直否认存在这种可能性。2000年11月19日,两名法国疯牛病患者家属把法国政府、英国政府和欧盟告上法院,同时,法国疯牛病患者家属也第一次向外界公开讲述了自己失去亲人的痛苦经历,他们说:状告政府并非是为了金钱,而是想为去世的亲人讨个公道。
这两个疯牛病患者家属说:英国官方对出口活牛以及出口用牛制成的食品与饲料给予了鼓励,因此对疯牛病的蔓延负有重大责任。他们说,英国早在1988年就已经在国内禁止这类饲料。而法国方面则是同谋,因为他们没有把公共卫生当作最优先事项处理。至于欧盟,他们在整个事件中“袖手旁观”。在提起诉讼的两家人里,19岁的阿尔诺如今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另一位洛朗斯·迪阿麦尔女士在2000年2月已经撒手人寰。
第一个人的故事:我们的阿尔诺正慢慢走向死亡
克雅氏症要摧毁阿尔诺的灵魂和肉体,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1996年的阿尔诺还是个精力充沛的棒小伙儿,四年之后的他却在克雅氏症的折磨下变得双目无神、失语健忘,只能瘫坐在轮椅上让人推来推去。1999年他身上开始显露出克雅氏症的症状,随后他丢了工作,一年之后就成了植物人。今年他19岁。
阿尔诺的母亲回忆说:我的阿尔诺本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小伙子,但是从1998年开始他变了,脾气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一点小事往往会令他火气冲天。
1996年当英国人宣布说疯牛病可以通过病牛传染给人类,使人类患上与之类似的克雅氏病以来,自己已经患上克雅氏症这样的念头一直就萦绕在阿尔诺心头,不过他毫不在乎,照旧大吃牛肉汉堡,每天都要喝上1公升牛奶。1998年他和同伴去外地度假,一个姑娘令他怦然心动。第二年他再一次和同伴去那里度假,希望向姑娘坦白自己的爱慕,不料却发现姑娘已经和另外一个小伙子卿卿我我。当时的他禁不住大打出手,同伴以为他是嫉妒,而家人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一次的歇斯底里是阿尔诺最后一次发作。1999年秋天结束度假回到家后,他身上开始出现更为明显的克雅氏症症状:他走路变得困难,身体时时失去平衡,人也变得健忘。上下班对他简直就是一场折磨:他有时竟要花4个钟头才能走回家,因为他会在乘地铁时走失,医院对他做了常规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认为可能是他脑子里长了个肿瘤。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家人自我安慰说:阿尔诺你看,大夫说一切正常。
1999年11月,阿尔诺的病情加重了。这时他又被送进了医院,在做了腰椎穿刺、脑电图、扁桃体活体组织化验后,医生发现了发生变异的普里昂蛋白,这正是引起克雅氏症的原凶。
现在的阿尔诺已经快要走完他19岁的生命历程。他的母亲说:每当家里人走进他的房间,阿尔诺就会把头转过来,但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看见我们。他的瞳孔无光,眼窝深陷。当我们走近他的床头他就开始低声呻吟,我想他正在试图和我们交流。不过,15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这样,我再也找不回我从前的儿子了。那个爱说爱笑、热爱生命的阿尔诺已经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
第二个人的故事:我们要以谋杀罪控告政府
洛朗斯·迪阿麦尔一开始的症状是感到身体衰弱,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而且经常一个人哭个不停。1999年2月25日她过37岁生日,一家人准备去外面聚餐,惟独她这个主角打不起精神。她的姐姐透过窗户指给她看要去的那家餐馆,她居然连看一眼的精神都没有,更别提外出了。
1999年4月开始,洛朗斯开始失去对平衡的感觉,她这时已经没法工作,能够站起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洛朗斯的母亲和她住在一起,每天由她负责洛朗斯的日常洗漱,如果没有母亲的帮助,洛朗斯连这点儿自理能力都没有。这时她已经衰弱到极点,她母亲后来回忆说:“我看出她想动弹,我试图扶她起来,但她有心无力。”
再后来,洛朗斯变得谵妄(医学术语,指人意识模糊,存在短时间精神错乱),她时常会有一种被人追逼的感觉。家里人不敢碰她,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气球,飘浮在周围满是钉子的空间里。7月时,洛朗斯说起话来已经幼稚得像一个孩子。按照疯牛病的症状,病人死时大脑呈海绵状,人的思维完全遭到破坏,洛朗斯的表现似乎证明这时她的大脑已经发生了病变。
到了这时候,洛朗斯已经不再适合于在家中呆着了,她被送进了医院。医生对洛朗斯的家人说,她可能患了“克雅氏症”。当然医生没有下结论,他们说在最后确诊之前共有四种可能,但事实上,他们很长时间里都没有“确诊”,而是对家属不住地暗示说:就是那回事。
1999年11月,洛朗斯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的手脚开始痉挛,大约每15分钟一次,看起来就像受了电击一样。医生把她的手脚绑在床栏杆上。洛朗斯的姐姐还是天天都去看她,她说妹妹正在一点点被病吞吃掉,她看妹妹时总是把她一只手上的绑绳松开,然后自己握着妹妹的手。当她和洛朗斯说话时,她感到洛朗斯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12月,医院终于通知洛朗斯的家里人说,洛朗斯的确患上了可怕的“克雅氏症”。她的家人被召进一间挤满人的屋子,听了这个诊断结果。由于洛朗斯的病属于特殊情况,所以她死后尸体将进行解剖,以利医学界研究“克雅氏症”。与此同时,洛朗斯的家人受到有关方面的盘问,其中包括:洛朗斯平常都有哪些生活习惯。她平常都喜欢吃什么东西。研究者试图用这种方式了解到“克雅氏症”患者得病的起因。
如今洛朗斯终于结束了她近一年的苦难历程辞世而去,而她的去世给家人带来的苦痛却是难以用语言所能表达的。面对亲人的惨死,洛朗斯的姐姐在提起诉讼前已经不止一次地对记者表示:她要控告有关部门没有对疯牛病采取有力措施。当被问到将以何种罪名起诉,她斩钉截铁地说:“谋杀罪,具体讲是下毒。这个词一点也不过分。”
英法政府该负多大责任
面对第一起疯牛病患者家属的控告案,法国司法程序正在慢腾腾地“软起动”,在法国打官司可不是件容易事。漫长繁琐的诉讼程序,大量的取证工作——要告赢政府,谈何容易!更何况这一次要告三家,整个社会对这个案例在拭目以待。G
《海外星云》(2001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