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 佩
妻在弥留之际,握着我的手,再三叮嘱:“再苦再累,也要把三个娃儿拉扯大啊!”
那时正闹文化大革命,我在发电厂当工人。妻撒手人寰后,我一个40多岁的汉子,带着3个男娃——大的7岁,小的不满3岁,靠我每月30多元的工资生活,日子过得很艰难。常言道:“无娘的娃儿天照顾。”他们每餐吃红苕(即甘薯)、包谷饭,加黄豆、菜叶汤,连一点油星、肉末也看不到,却一个个健壮如牛崽,一年四季连喷嚏也不打一个。
一天,吃过早饭,大崽、二崽都去拾煤渣。幺崽没有跟着去,呆坐在木凳上,脸红红的。我问:“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去?”他没吭声。我摸他的额头,天哪,烧得烫手!我赶紧把他抱到床上让他躺好。隔壁大妈过来瞧见了,对我说:“一定是昨天泡过河水,受凉感冒了。我家有感冒药,我去拿给娃儿服。”我也常听人说:“头痛发烧,阿斯匹林三包。”便从大妈手里接过阿斯匹林,给幺崽喂了半片。心想,只要退了烧,便没事了。当时厂里正赶任务,我丢下幺崽便上班去了。
下午3点多钟,我下班回家,见幺崽白眼上翻,四肢抽搐,面色铁青,牙关紧闭,我急得大声呼叫,他却没有反应。工友们闻讯赶来,催我赶紧送医院抢救,并3元、5元地给我凑了200多元钱。我抱着幺崽一路小跑,赶到县医院。那年月,上班的医生都“造反”去了,只有被夺了权的老院长在院子里扫地。他见到已经病危的孩子,立即放下手中的扫把,抓过听诊器给我娃儿检查。
我带着哭腔对他说:“娃儿昏过去了,可能是药物中毒,求您……”
“你给他喂过什么药?”
“阿斯匹林。”
“多少?”
“半片。”
老院长“嗯”了一声,连忙给幺崽听心肺、查血象,并用一根棉签在他肛门内拭了拭,送去化验……
结果出来了,老院长抚着我的肩头说:“昭师傅,你娃儿不是药物中毒,而是中毒性痢疾。你来得太晚了,娃儿已处于严重的休克状态。我们会尽力抢救的,不过后果难以预测呀!”
“痢疾?”我摇着头说,“他一不肚子疼,二不拉肚子,有这样的痢疾?”
“有。”老院长说,“孩子没有腹泻,但肛门内的黏液里有大量的脓细胞和红细胞。这种不腹泻的痢疾,以全身的高热等中毒症状为主,比腹泻的痢疾凶险百倍!”
结果真的未出院长所料,吊瓶滴到一半时,幺崽停止了呼吸。我大声哭喊着:“娃儿她妈,我对不起你啊!是我自作主张,延误了病情,断送了幺崽的一条小命啊!”
[医生点评]昭师傅的小儿子患的是中毒型痢疾,这是急性细菌性痢疾中最凶险的一种类型。患儿起病急骤,高热(40摄氏度以上),反复惊厥、抽搐、嗜睡甚至昏迷,在起病数小时内即可死于休克或脑水肿。
中毒型痢疾好发于2~7岁体质较好的儿童。痢疾杆菌多通过被污染的食物、饮料或手,从口侵入到小儿肠道,并在肠腔内迅速繁殖,产生强烈的内毒素,由肠黏膜吸收进入血液,引起中毒反应,可致脑、肾等重要脏器缺血、缺氧、水肿、坏死。患儿常在尚未出现腹痛、腹泻及排脓血便等典型症状之前,呼吸、心跳就停止了!
因此,在菌痢流行的夏秋季节,若患儿突发高热,要立即把孩子送往医院,做肛门内拭或盐水灌肠取标本化验,以便及早诊断和抢救。